第126章 死局、蚁潮与界域行者（2/2）
原地，只留下几具被啃噬得干干净净、闪烁着惨白光泽的骨架，以及狼哥那滚落在地、脸上凝固着极致惊恐和难以置信表情的头颅。
风，吹过死寂的盆地，带起淡淡的血腥和焦糊味。
陈暮脱力地坐倒在地，大口喘息，看着眼前的景象，恍如隔世。
小焰直接瘫成了狗饼，连尾巴尖的血焰都熄灭了，只剩下微弱的起伏。
阿呆杵着石棍，魂火黯淡，石躯上裂纹遍布，默默守护在侧。
“嗷呜……（蚂蚁大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小焰有气无力地哼哼道。
绝境……终于过去了。
但燃血丹那如同深渊般的副作用，正张开巨口，等待着他们。
陈暮收起狼哥的遗物，不敢有丝毫耽搁，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带着油尽灯枯的两小只，踉跄着消失在盆地的另一端。
离开那片充满血腥与死亡气息的盆地没多久，燃血丹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可怕副作用，便如同约好的死神，狞笑着降临。
“呃……”
陈暮第一个支撑不住，强行压下的伤势与精神力透支的恶果一同爆发，他猛地咳出一大口淤血，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前栽去。
“主人！”
“嗷呜！（主人！）”
阿呆和小焰大惊失色，顾不上自身的剧痛与虚弱，慌忙上前。阿呆用伤痕累累的石臂勉强扶住陈暮，小焰则用脑袋死死顶住他的后背，不让他倒下。
此刻的陈暮，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识海如同被风暴蹂躏过的废墟，刺痛与空乏感交织，连保持清醒都变得极其困难。
而小焰和阿呆的状态同样糟糕到了极点。
小焰周身那威风凛凛的血色煌炎早已熄灭，原本蓬松光亮的毛发变得枯槁黯淡，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软塌塌地贴在身上。它四腿发软，连站直都需耗费巨大力气，那双总是闪烁着中二之火的狗眼，此刻只剩下疲惫与痛苦，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带着痛楚的呜咽。体内经脉如同被烈焰灼烧过，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光与火的能量核心黯淡无光，几乎感应不到。
阿呆的情况稍好，但也好得有限。石躯上【冥岩重铠】破碎不堪，露出下面布满裂痕的骨骼本体，幽蓝色的魂火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它感觉身体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根骨头都沉重了千百倍，对土元素和亡灵能量的感知变得极其迟钝，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让它连抬起石棍都觉得无比艰难。
燃血丹，燃烧的不只是潜力，更是生命本源！五分钟的爆发，换来的是接近濒死的虚弱！
“必……必须……找到……地方……躲起来……”陈暮意识模糊，断断续续地发出指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阿呆强提精神，浑浊的魂火扫视四周。这里是一片相对平坦的戈壁，缺乏理想的藏身之所。它咬了咬牙（如果石猴有牙的话），调动起体内仅存的、如同丝线般细微的土系能量。
“驱石咒……开……”
它低吼着，石棍艰难地点向地面。这一次，不再是改变地形，而是极其勉强地、在背风处的一面岩壁底部，“挤” 出了一个仅能容纳一人两兽蜷缩进去的、粗糙不堪的浅坑入口，内部空间更是狭窄憋屈。
“进……去……”阿呆用石棍撑着身体，示意小焰先将陈暮拖进去。
小焰用尽最后的力气，连拖带拽，将几乎昏迷的陈暮塞进浅坑，自己也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旁边，只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阿呆最后一个挤进去，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操控洞口上方的岩石微微塌陷，勉强将入口遮掩了大半，只留下几条细微的缝隙透气。
做完这一切，阿呆也彻底耗尽了力气，抱着石棍，靠着冰冷的岩壁滑坐下来，魂火摇曳，陷入了半沉睡的恢复状态。
黑暗、狭窄、死寂的浅坑内，只剩下三道微弱而痛苦的呼吸声。
……
时间在痛苦与昏沉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只是片刻。
坑外，原本只有风沙呜咽的戈壁，突然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脚步声。
浅坑内，感知最为敏锐的阿呆魂火猛地一跳，从半沉睡中惊醒！它强行压制住自身虚弱的能量波动，通过灵魂链接发出了最高警报：
“咔……！（主人……醒醒……外面……有人！很强……非常强！隐匿能力极佳！）”
陈暮在剧烈的头痛和虚弱中强行睁开沉重的眼皮，精神力如同干涸的河床，无法有效探查，但他相信阿呆的判断。他屏住呼吸，对小焰做了一个绝对禁声的手势。
小焰也紧张起来，狗耳朵警惕地竖起，尽管虚弱，还是龇了龇牙，做出威胁的姿态，虽然毫无威力可言。
坑外，那道身影停了下来，就停在距离他们藏身之处不到十米的地方。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人，身形不高，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个线条柔和的下巴。他\/她仿佛与周围的戈壁环境融为一体，若不是刻意停下，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
灰袍人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又似乎在感知着什么。他\/她的目光扫过阿呆匆忙掩饰的洞口，停留了数秒。
浅坑内，陈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他现在状态十不存一，两小只更是连站着都费劲，一旦被发现，就是待宰的羔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灰袍人突然开口了，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安抚人心的平和语调，直接穿透了岩石的阻隔，清晰地传入浅坑内三人的耳中：
“不必紧张，年轻的旅者。我并非你的敌人。”
陈暮心中一凛，对方果然发现了他们！而且听这语气……
“我对你，以及你那两只……有趣的御兽，没有恶意。”灰袍人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和，“我只是受人所托，或者说，受‘信息’所引，前来确认一些事情。”
他\/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岩石，落在了阿呆身上。
“冥土与死亡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本质却高得惊人。还有那煌炎……光与火的完美融合，甚至触及了一丝法则的韵味……啧啧，真是令人惊叹的组合。”
灰袍人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好奇。
“你们在下面闹出的动静可不小。赤砂妖帝的咆哮，沙罗帝国那些冥神信徒的疯狂，还有……那瞬间爆发又消失的冥神核心波动……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陈暮脸色更加难看，对方知道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放心吧，追踪你的那些蠢货，暂时被我用一点‘小把戏’引到别的方向去了。”灰袍人轻笑一声，“我来自‘界域行者’，你可以叫我‘灰鸦’。”
界域行者！那个游走于人类与妖兽区、掌握着禁忌信息的中立组织！
陈暮心中巨震，这个组织神秘莫测，墨鳞先生也曾提过要万分小心。
“我观察你有一会儿了，”自称灰鸦的界域行者说道，“从你巧妙地利用蚁群反杀那个蠢货佣兵开始……不得不说，你的应变能力和……运气，都相当不错。”
他\/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严肃：“但是，年轻人，你惹上的麻烦，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冥神肢体的气息，就像黑夜中的灯塔，吸引着无数飞蛾。沙罗帝国的‘冥骸圣堂’，赤砂妖国，甚至一些隐藏得更深的家伙……都不会放过你，尤其是你身边那只……特殊的石猴。”
阿呆的魂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你们现在这副样子，别说那些大家伙，随便来一队资深级佣兵，都能要了你们的命。”灰鸦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陈述事实。
陈暮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对方的意图。界域行者以信息和交易闻名，他想要什么？
“我可以给你们指一条明路，”灰鸦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一个相对安全，能让你们暂时摆脱追捕，并且有机会恢复的地方。”
“代价是什么？”陈暮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
“代价？”灰鸦笑了笑，“很简单。第一，告诉我你们在地底深处，除了冥神左臂和心脏，还感知到了什么？任何异常都可以。第二，将来若有机会，我们‘界域行者’需要你帮一个‘小忙’时，你不能拒绝。”
第一个条件像是情报交换，第二个条件则像是一个空头支票，充满了不确定性。
陈暮陷入沉思。对方实力深不可测，若真有恶意，早就动手了。界域行者的信誉……在某种程度上，比某些官方组织更可靠。他们追求的是信息和平衡，而非单纯的掠夺或毁灭。
目前的状态，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成交。”陈暮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明智的决定。”灰鸦似乎很满意，“那么，告诉我吧，在地底，除了那令人战栗的死亡，你们还感受到了什么？”
陈暮仔细回忆着，过滤掉冥神心脏的主要波动，最终，一个极其微弱的细节浮现脑海。
“……水，”他缓缓说道，“在靠近冥神心脏祭坛的某个方向，岩层深处，我似乎……感知到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水流脉动。很奇特，与周围的死亡和灼热格格不入。”
“水流脉动？”灰鸦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明显的讶异和……兴奋？“冰冷的水流？在流火赤地的核心地底？有趣……非常有趣！”
他\/她似乎在快速思考着什么。
“很好，这个信息很有价值。”灰鸦很快恢复了平静，“那么，履行我的承诺。听着，年轻的旅者，向东南方向前进，大约三十里外，有一片被称为‘千针石林’的区域。在那石林深处，隐藏着一个古老的、废弃的‘地脉节点’。那里能量紊乱，能干扰大部分追踪法术和仪器的探测。节点深处有一口‘微光泉眼’，泉水蕴含微弱的生命能量，对恢复伤势和缓解你们这种本源透支的状态，应该有点帮助。”
千针石林？地脉节点？微光泉眼？陈暮将这些信息牢牢记住。
“记住，那里也并不绝对安全，可能会有些依赖地脉能量生存的小东西，但总比被帝王级或宗师级存在盯上要好。”灰鸦提醒道，“另外，这是‘界域行者’的临时信物，能让你在穿过我布下的简易迷障时不受影响。”
说着，一枚看起来像是普通灰色石子的东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从缝隙送了进来，落在陈暮手边。
“期待我们下次见面，年轻的……‘冷少’。”灰鸦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显然也知道了酒馆里的糗事，随即，脚步声再次响起，迅速远去，很快消失在风沙中。
浅坑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陈暮握着那枚温润的灰色石子，心中五味杂陈。
界域行者……冥神……妖帝……沙罗帝国……
他看了一眼身边因为极度虚弱而再次陷入昏睡的小焰和阿呆，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先活下去！先恢复力量！
千针石林……地脉节点……
新的求生之路，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