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日寒庭深锁(2/2)
潇湘苑内,晨光并未带来多少暖意。
蓝鸢早已由自己的贴身侍女红袖与添香伺候着梳洗完毕。红袖灵巧的手为她绾了一个优雅而不失身份的发髻,仅簪一支素银簪子;添香则为她整理好一身湖蓝色衣裙,虽不似嫁衣隆重,却更衬得她气质清冷,如出水芙蕖。
“公主,这王府的下人,未免太怠慢了!”红袖一边将冰冷的洗脸水倒掉,一边忍不住低声抱怨。昨夜至今,除了引路的老嬷嬷,竟无一个王府指派的下人前来听候差遣。
“噤声。”蓝鸢,淡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记住,在这里,我是‘南宁公主’蓝灵双。谨言慎行。”
添香稳重,已将带来的简单妆奁收拾妥当,低声道:“公主,按礼该去奉茶了。只是……无人来引,亦无人告知王爷在何处。”
正说着,昨日那位面容刻板的林嬷嬷出现在院门口,语气毫无起伏:“王妃,王爷已在正厅,请随老奴来。”
蓝鸢颔首,带着红袖、添香二人随行。一路行去,王府仆从见到她们,虽依礼止步垂首,但那恭敬之下,是毫不掩饰的打量与疏离。他们看向红袖手中捧着的、蓝鸢早已备好的茶盏时,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
正厅之内,慕珩端坐主位,玄衣墨发,俊美如铸,周身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他的目光在蓝鸢进门时掠过,未在她倾城的容颜上停留半分,亦未看她身后两名侍女,仿佛看到的只是三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蓝鸢依礼上前,红袖立刻将茶盏奉上。她双手接过,屈膝,声音清越平稳:“王爷,请用茶。”
慕珩并未立刻去接。他的指尖在檀木椅扶手上轻轻敲击,沉默如同无形的压力,弥漫在整个厅堂。厅内侍立的王府仆从,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对这位新王妃的屈膝视若无睹。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冽:“王妃既已入门,当恪守府规,安分守己。潇湘苑一应事务,自行打理,无事不必外出。”
依旧是没有称呼,没有关切,只有冰冷的界限和放逐。他甚至没有解释所谓的“府规”究竟是什么。
说完,他才伸手,指尖堪堪避开蓝鸢的手,只接过了茶盏,随手便放在了身旁的小几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盏中茶水,他未沾唇齿。
“退下。”两个字,不容置疑。
蓝鸢面色不变,缓缓直起身:“妾告退。”她带着红袖与添香,姿态从容地转身离开,背影挺直,并未因这刻意折辱而有半分动摇。然而,她们主仆三人都清晰感受到了那如芒在背的冰冷目光,以及身后那些王府下人几乎不加掩饰的、带着轻慢的寂静。
回到偏僻冷清的潇湘苑,红袖终于忍不住,眼圈微红:“王爷他……他竟连茶都不喝一口!还有那些下人,一个个……”
“红袖,”蓝鸢打断她,目光扫过院内唯一的小厨房,“气恼无用。添香,去看看厨房情况。”
添香应声而去,很快回来,眉头微蹙:“公主,灶台是冷的,米缸仅有薄薄一层陈米,蔬果肉食一概皆无。奴婢问了院里一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支支吾吾,只说份例要明日才到。”
显然,这是有人授意,连最基本的膳食供应都要克扣延迟。
蓝鸢却并不意外。她看向红袖和添香:“我们带来的银钱和细软可还妥当?”
“公主放心,都收好了。”添香沉稳应答。
“红袖,取些银钱,设法找可靠的人,采买些必需食材和日常用物,不必多,够我们三人几日用度即可。注意分寸,莫要引人注目。”
“是,公主!”红袖领命,她性子活络,擅长交际。
“添香,你清点一下我们带来的药材和种子,将这院中荒地整理出来。”
“奴婢明白。”
吩咐完毕,蓝鸢走到院中那棵略显枯寂的老树下,目光沉静地望向王府深处那重重楼阁。慕珩的冷漠,下人的刁难,都在她预料之中。
她名蓝鸢,志在青云,字潇淇,心向瀚海。这潇湘苑虽是冷宫,又何尝不能成为她的根基之地?红袖与添香是她最锋利的刃,也是最坚实的盾。这点风霜,还冻不僵她破土而出的决心。
她指尖微动,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汽萦绕,滋养着脚下看似贫瘠的土地。总有一日,她要让这冰冷王府,皆知她蓝鸢之名。
潇湘苑的垂丝海棠绽出薄绯时,檐角冰棱仍在晨光里沁着寒芒。新翻的药圃蒸腾着湿土气息,蓝鸢指尖抚过忍冬藤蜷曲的嫩芽,那些藏在冰层下的根系正如她暗涌的灵力,在无人窥见的深处积蓄破土之力。慕珩隔着雨幕望见她在廊下煎药,药吊子腾起的白雾模糊了素衣轮廓,恍若一枝凝霜的玉簪花,分明近在咫尺,却似隔着重峦叠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