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邺都烽烟炽（5）（1/2）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又从午后鏖战至黄昏。邺都城下，已然变成了血肉磨坊。护城河水早已被染成了令人作呕的暗红色，上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和破碎的兵器、旗帜。城墙脚下，官军的尸体堆积如山，后续的进攻者几乎是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冲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皮肉烧焦的恶臭，令人闻之欲呕。

官军虽然装备精良，但久疏战阵，且士气本就不高，面对这群因绝望而爆发出惊人战斗力、如同困兽犹斗的叛军，竟始终无法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元行钦在后方看得双目赤红，如同疯魔，他亲自带领督战队，连连斩杀了几名畏缩不前、甚至转身逃跑的士卒，试图用血腥手段激励士气，但效果甚微，反而加剧了士卒的恐惧和离心。

一连如此猛攻数日，邺都城依旧如同磐石般巍然屹立，除了城墙变得愈发斑驳狰狞，守军似乎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而城下，官军却已伤亡惨重，折损了近三成兵力，军心涣散，怨声载道。

“废物！都是废物！一群无能的蠢货！”元行钦看着再次如潮水般退下来的败兵，气得几乎要吐血，却已是无计可施。强攻的损失太大，他手头本就不算充裕的兵力已经承受不起。而军中粮草，也因为久战不克，开始显现出紧张的迹象。

无奈之下，他只得咬着牙，极其不甘地下令停止这种自杀式的攻城。全军后退五里，在城南选择了一处地势稍高、靠近水源的地方，扎下连绵的营寨，与邺都城形成长期对峙之势。同时，他火速写下求援奏章，用最紧急的渠道，向洛阳朝廷陈述战事不利的困境，请求增派援军和粮草。

当元行钦兵败受阻、请求援军的消息，最终传回洛阳时，李存义彻底陷入了惊慌失措之中。

“废物！元行钦这个没用的废物！”他在飞霜殿内如同困兽般咆哮，将手边能碰到的东西——玉如意、琉璃盏、镇纸——统统扫落在地，摔得粉碎，“一万精锐！朕的一万禁军精锐！竟奈何不了一群缺粮少饷的乱兵！伤亡惨重，寸功未立！还要增援？朕哪里还有兵可派？哪里还有钱粮给他？”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和众叛亲离。王璟若废了，郭崇韬死了，现在连元行钦也败了……放眼整个朝堂，竟真的无一人可用！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刘玉娘在一旁看着皇帝失态的样子，心中虽然也对局势感到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冷静，以及趁机巩固自身地位的盘算。她挥退左右，上前柔声安抚，但话语中的暗示却如同毒针：“陛下，息怒啊，保重龙体要紧。这元行钦虽然无能，但或许……或许这邺都之乱，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一群乱兵，岂能有如此战力，如此韧性？背后……恐怕未必无人指使、暗中支援啊……”

她顿了顿，观察着李存义的反应，继续若有若无地引导：“臣妾听说，那李昭，与王璟若可是多年的过命交情，私交甚笃。如今他执掌枢密院，各处军情他哪有不知？却偏偏漏了邺都……而且，他此前因郭崇韬之事，对陛下似乎……颇有微词？如今元行钦新败，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若有人趁机……陛下不可不防啊。”

她的话并未说完，但暗示的意味已经足够明显。李存义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窖。李昭，他的枢密副使，因为替王璟若和郭崇韬说过几句话，被他猜忌，如今虽在其位，但也逐渐被架空，这些时候更是称病在家。若连李昭也……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就在这焦头烂额、疑神疑鬼之际，景进再次匆匆入宫献计。此刻，他也收起了平日的那点小心思，脸上满是真正的忧虑，毕竟朝廷若垮了，他们这些依附于皇权的伶官也绝无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