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剑南烽烟起（2）（2/2）

紧接着，中军主力在郭崇韬的直接统率下也开始缓缓移动。这支队伍更为庞大，包含了更多的步兵方阵、骑兵队伍以及那些需要大量人力畜力拖拽、缓慢行进的攻城器械和粮草辎重车队。队伍绵延展开，长达十数里，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如同一条巨大的钢铁巨蟒，开始蠕动它庞大的身躯，景象蔚为壮观，也充满了沉重的压力。

而那位名义上的最高统帅——魏王李存礼，则暂时留在了相对舒适安全的凤翔府城内。理由冠冕堂皇：“统筹后方，协调诸镇粮饷，确保大军无后顾之忧”。实则人人皆知，这位养尊处优的亲王是不愿立即去亲身体验蜀道的艰苦卓绝和军旅生活的枯燥危险。他等的是在稍后日子，待前锋扫清道路、确保安全无虞之后，再带着他的全套亲王仪仗、大批伺候他的宦官、仆从、歌姬以及琳琅满目的享乐用品，在更加“安全”和“舒适”的条件下，前往前线“督师问罪”。

王璟若也没有立即返回洛阳。此次出征他不放心，于是请旨为粮秣使，而李存义也乐于远离他那张冰冷的脸，便应了此事。他如今身负统筹协调整个伐蜀大军后勤命脉的重任，必须留在凤翔这个前进基地一段时间，亲自监督粮草辎重的调度发运，处理各路转运使遇到的难题，确保这条脆弱而至关重要的生命线能够持续搏动。

此刻他站在凤翔府那高大的城头上，手扶垛口，极目远眺，目送着这支凝聚着帝国野心与希望的庞大军队，如同一条源源不断的钢铁洪流，缓缓注入西南方那群山构成的巨大门户之中，逐渐被起伏的山峦和茂密的林木所吞没。旌旗仍在视线可及的远处招展，鼓声号令声依稀可闻，沉重的脚步声和车轮滚动声震动着脚下的大地，扬起的尘土形成巨大的黄龙，久久不散，仿佛连天空都被染上了一层战争的色彩。

他如今的心情复杂难言，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一方面，他对唐军强大的战斗力，对郭崇韬老练的军事才能，对常春和众多将领的勇猛善战抱有坚定的信心；但另一方面，李存礼这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如同噩梦般的蜀道天险、蜀军可能依仗地利进行的拼死抵抗、漫长后勤线可能出现的任何纰漏、以及朝中刘玉娘、景进等人为了私利可能随时拖后腿、甚至构陷前方将领的举动……这一切，都像一块块冰冷而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场战争，从决定发动的那一刻起，就不仅仅是对外的征服，更是一场政治上的艰难博弈。

“一定要顺利啊……常兄，郭相，一定要平安回来……”他望着远方消失的军队尾尘，喃喃自语，萧瑟的秋风拂过他日渐刚毅却写满忧思的脸庞，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

与此同时，在即将完全进入山地的前锋军队列中，常春策马而行，盔缨随着战马的步伐轻轻晃动。他正在对身旁一位同样骑马、身形矫健、面容因常年风吹日晒而显得黝黑粗糙的将领仔细交代任务。此人正是如今的广胜军副指挥使杜厚朴，原本他一直跟在王璟若身边，但此次常春为先锋，王璟若恐其有失，于是便派杜厚朴与其相伴，更带了十数名雪狼卫好手暗中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