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暮色起惊澜（4）（2/2）

李存义强忍伤痛，挺起那杆沾满血污的长槊。在常春与谢明君一左一右的护卫下，率领这支最后的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陡峭的山坡发起决死反冲锋。他们人数虽少，却挟着绝处逢生的狂怒和滔天的恨意，气势竟如千军万马！

山坡上，原本还在迟疑或试图维持秩序的梁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冲锋打得晕头转向。他们本就因为后方援军的出现而惊慌失措，此刻又被山顶这群“困兽”不要命地扑下来，顿时阵脚大乱。前排的士兵惊恐后退，与后队挤作一团。兵器碰撞声、咒骂声、惨叫声响成一片。许多梁兵甚至没看清敌人，就被自己人撞倒、践踏，在泥泞中挣扎哀嚎。

“败了！败了！”

“快跑啊！”

梁军的溃败如同雪崩般从土山脚下开始，迅速向整个战场蔓延。正面原本还在与后唐残余部队胶着的梁军，看到侧后大乱，主帅旗帜动摇，又见土山上后唐的金龙大纛竟向下移动发起反攻，顿时士气崩溃。有人开始偷偷后退，有人丢下兵器转身就逃，原本严整的阵型顷刻间土崩瓦解。

而此刻，高行义率领的幽州军生力军，已经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梁军毫无防备的侧后软肋。这支风尘仆仆却士气如虹的援军，憋着一股劲，以步兵方阵为锋矢，长矛如林向前推进。弓弩手在后抛射压制，箭雨遮天蔽日。骑兵则如同两翼展开的刀刃，狠狠切割着混乱的梁军阵型。他们所过之处，梁军如同割麦子般倒下，溃败之势已成定局！

整个胡柳陂战场，形势在暮色降临前发生了惊天逆转！攻守易势，猎人变成了猎物！

混乱的战场上，赵大柱像无头苍蝇一样奔逃了不知多久。这个原本只是来混口饭吃的农家子弟，此刻早已精疲力竭。身上不知被谁砍了一刀，火辣辣地疼。他躲在一处尸堆后面瑟瑟发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突然听到震天的“反攻”吼声和梁军惊恐的“败了”哭喊，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无数梁军士兵正惊恐万状地从他身边跑过，丢盔弃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他愣了片刻，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上心头。他挣扎着爬起来，连滚带爬地也汇入了溃逃的人流——只不过这次，是梁军在逃。

孙石头拄着一根折断的长矛，一瘸一拐地跟在反攻队伍的最后面。这个老兵太累了，伤口也在流血，实在冲不动了。他看着山下梁军兵败如山倒的惨状，看着那面“贺”字帅旗在混乱中狼狈地移动、远去，浑浊的老眼中没有任何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麻木。他默默地从贴身衣袋里掏出那枚磨得发亮的铜钱，紧紧攥在手心里，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到一丝虚幻的踏实。此刻，他只想找个地方躺下，好好睡上一觉。

土山脚下，李存义在常春的搀扶下，终于踏上了相对平坦的地面。他环顾四周，只见梁军全线崩溃，漫山遍野都是奔逃的身影。后唐大军如同砍瓜切菜般追杀着溃散的敌军，喊杀声震天动地。

王彦章的副将试图组织骑兵断后，但主将重伤昏迷，溃兵四散，令他难以及时调动人马。连他的亲卫都被溃兵冲散。这位忠心耿耿的将领只能怒吼着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少数亲卫，护着昏迷不醒的王彦章狼狈逃窜。

梁军大将朱珪在乱军中被高行义认出，一枪挑落马下，转眼间就被溃逃的士兵踏作肉泥。贺瓌在亲卫的死命护卫下，丢弃帅旗仪仗，仅率数十骑，仓惶向南逃遁，背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