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暮色起惊澜（1）（2/2）

而此刻的山岗之上，李存义拄着手中的佩剑，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他环顾四周，心瞬间沉入谷底。山顶面积不大，乱石嶙峋，枯草丛生，根本无法展开阵型，更别说容纳太多人。山下，是地狱般的景象：后唐庞大的阵列已彻底崩溃，如同被捣碎的蚁巢。无数溃兵像没头的苍蝇在旷野上奔逃，被梁军骑兵如同砍瓜切菜般追杀、践踏。象征后唐尊严的旗帜一面面倒下，被梁军的铁蹄肆意踩踏。左翼方向，阎宝的将旗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黑色的梁骑在尸山血海中纵横驰骋。右翼朱守殷的阵线也岌岌可危，被溃兵和梁军两面夹击，正节节后退，向着远离土山的方向收缩。

完了！全完了！李存义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悔恨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符审、王璟若、阎宝当初劝诫他时焦急的面容，以及被拒绝后的无声叹息，此刻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回响。

“陛下！梁军围上来了！”常春嘶哑的喊声将李存义从绝望的深渊拉回。若非常春和谢明君二人武艺高超，在乱战之中仍能护得他周全，只怕此刻他早已倒在流矢之下了。

听到提醒，李存义猛地抬头，只见山下如同黑色的潮水，无数的梁军步骑正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他们显然也发现了这座土山的价值，更发现了山上那杆摇摇欲坠的后唐纛旗！贺瓌的帅旗在山下不远处猎猎飘扬，清晰可见。王彦章麾下的骑兵已经绕着山脚开始游弋，封堵任何可能的退路。更多的梁军步兵，在军官的驱赶下，正扛着简陋的木盾，举着长矛环刀，如同密密麻麻的蚁群，开始向山坡攀爬，喊杀声、鼓噪声震耳欲聋！

“结阵！快结阵！”李存义嘶吼着，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悔恨，“李珂！带人守住东面！王建及，西面交给你！弓弩手！所有还有箭的弓弩手，到前面来！快！”

山顶的残兵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本能。士兵们挣扎着爬起来，用身体、用残破的盾牌、用地上散落的石块，依托着山石和陡峭的地形，仓促构筑起一道环形防线。弓弩手们挤到前沿，他们大多是广胜军亲卫，箭囊里还有少量箭矢。蹶张弩沉重的弩臂被费力拉开，发出“吱嘎”的呻吟，长弓的弓弦也绷得紧紧的。

梁军的第一次进攻，如同汹涌的浪头，狠狠拍击在礁石上！

“放箭！”李存义亲自下令。

“嘣！嘣！嘣！”“嗖！嗖！嗖！”

山顶仅存的数十名弓弩手拼尽全力射出了箭矢！弩箭势大力沉，居高临下，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梁军士兵射翻一片！惨叫声响彻山坡。梁军的盾牌在近距离强弩面前显得脆弱，木屑纷飞。长弓抛射的箭雨也造成了一定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