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惊雷渡杨刘(2)(1/2)

在赵大柱不远处,一个河东老兵孙石头,脸上沟壑纵横如刀刻,记录着无数次风霜与战火。他机械地举着矛呼喊着,眼中却不见太多狂热,只有深深的疲惫和对家乡妻儿模糊的思念。他经历过太多这样的誓师,也见过太多身边的同袍在震天的欢呼后化作荒野的枯骨。胜利的号角之后,往往意味着更多白骨埋于他乡。他只是麻木地随着人潮涌动,像一颗被战争洪流裹挟的沙砾,手中那杆长矛的柄,已被岁月和汗水磨得光滑。

李存义高举佩剑,再次发出震天的呐喊,回应着山呼海啸的军队。他的目光越过校场,越过苍茫大地,仿佛已经锁定了黄河对岸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都城——汴州。

阎宝看着他那锐不可当、仿佛要刺破苍穹的背影,又扫了一眼校场上那些混杂着狂热、迷茫、疲惫与恐惧的士兵面孔,心中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在寒冬里悄然滋长,缠绕收紧。他抬头望了望铅灰色的、仿佛要压下来的天空,一片冰冷的雪花,无声地飘落在他斑白的胡须上,瞬间融化。

风,似乎更冷了,带着黄河彼岸的肃杀气息。

朔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如同无数冰冷的砂砾,抽打在黄河沿岸裸露的河岸和枯黄的芦苇丛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魏州城南那震天的喧嚣与冲霄的豪情,已被沉重而单调的行军步伐取代。李存义的大军,如同一条巨大的钢铁长龙,在苍茫的冬日原野上蜿蜒南下,沉重的脚步踏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发出闷雷般的回响,直扑黄河天险——杨刘渡口。

队伍沉默了许多。连日的强行军,消耗着士兵们初时的亢奋与体力。沉重的甲胄压在肩上,冰冷的铁片紧贴着汗湿的内衬麻衣,寒气直透骨髓。每一步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金属摩擦的细碎声响。骑兵的战马喷着浓浓的白气,马蹄铁敲击冻土,发出单调而疲惫的节奏。步兵的长矛扛在肩上,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像一片移动的、沉默的钢铁丛林。辎重营的大车吱呀作响,深深的车辙印在冻土上,仿佛承载着整个大军的重量。

赵大柱走在辎重营的边缘,紧跟着一辆吱呀作响、满载粮袋的牛车。他身上的梁军皮甲在后唐队伍里格外扎眼,引来一些或冷漠、或警惕、或鄙夷的目光。他低着头,努力跟上步伐,但心思早已飞回了黄河对岸。汴州城里的老娘,还有刚过门的媳妇,她们知道自己如今穿着后唐的号坎,正要去攻打自己曾经的“朝廷”吗?他不敢深想,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握着长矛的手又冷又僵,每一次听到军官严厉的催促口令,他的心都猛地一缩。

孙石头就在他不远处,默默地走着。他解开腰间磨得发亮的皮质水囊,灌了一口冰冷浑浊的河水,润了润干裂出血的嘴唇。抬头望了望阴沉得如同铅块的天色,又习惯性地、几乎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皮带上系着的一个磨得发亮、边缘都有些圆润的铜钱——那是离家时媳妇塞给他的“护身符”。走了多少路,打了多少仗?他记不清了。只记得每次这样的大军开拔,最终能囫囵个回去的,十不存三。

他看着前面那些年轻士兵依旧带着兴奋和憧憬的背影,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和看透生死的苍凉。渡河?汴州?那都是陛下和将军们想的事情。他只想熬过这场不知终点的跋涉,也许,还能活着见到那间破茅屋里微弱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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