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疫病围孤城(2)(1/2)

孙连成则一头扎进了临时搭建的、散发着浓郁草药味的医棚。巨大的铁锅里翻滚着浑浊的药汤,苦涩的气味弥漫开来。他开出药方,指挥着学徒们将有限的药材按比例投入锅中:柴胡半斤,黄芩三两,人参三两,生姜五两,半夏半升,甘草三两,大枣十二枚。可眼下,莫说人参、半夏,连柴胡、黄芩都捉襟见肘。

“没有半夏…便不用!甘草加倍!再加葛根四两,取其解肌退热、生津止泻之功!再加车前草一大把,利水止泻!”孙连成的声音急促而果断,如同在战场上排兵布阵。他抓起一把刚采来、还带着泥土的车前草,洗净,丢入翻滚的药汤中。

药棚外,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生病的士兵,或是搀扶着同伴的士兵,端着各式各样的破碗破罐,眼巴巴地望着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每个人的眼中都交织着对生命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恐惧,在昏暗的火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药汤熬好后,被一勺勺分到那些残破的容器里。滚烫的药汁被病患迫不及待地灌入口中,烫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仿佛这苦涩的液体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喝了…就能好了吧?”

一个面色潮红的士兵颤抖着双手捧起粗瓷碗,碗中黑褐色的药汤散发着苦涩的气息。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涣散地望着身旁同样病容憔悴的同伴。高烧让他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在摇曳的火光下泛着病态的光泽。

同伴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弓起身子剧烈咳嗽起来。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瘦削的身躯在单薄的棉衣中颤抖,如同一片在寒风中飘零的枯叶。

苦涩的药汤入喉,效果却如同用一瓢水试图浇灭燎原之火。重症者依旧在高烧中辗转反侧,腹泻不止,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紧贴着骨骼,呈现出一种可怕的蜡黄色。轻症者勉强维持,却也在反复发作中逐渐衰弱。每日运往焚烧坑的尸体依旧络绎不绝,在泥泞中拖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绝望如同无形的瘴气,在营寨的每个角落悄然蔓延。当士兵们望向杨刘城时,眼中的仇恨渐渐被另一种更原始的情绪取代——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那座死气沉沉的孤城就是瘟疫的源头,正在向外喷吐着死亡的气息。

而此时的杨刘城内,早已是人间炼狱。

昔日还算宽敞的街巷,如今堆满了无人清理的垃圾和秽物。成群的苍蝇在污浊的空气中嗡嗡作响,如同一片片移动的乌云。刺鼻的恶臭无处不在,混合着尸体腐烂的甜腻气息、草药焚烧的焦苦味,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死寂一片,只有偶尔传出的压抑咳嗽声和痛苦的呻吟,才证明里面还有奄奄一息的生命。

城西的“济民坊”本是贫民聚居之地,如今成了瘟疫肆虐的重灾区。狭窄的巷子里,随处可见蜷缩在墙角奄奄一息的病人。他们面色青灰,眼窝深陷得像是两个黑洞,瘦骨嶙峋的身体上覆盖着肮脏的破布。剧烈的腹泻耗尽了他们最后一丝生气,身下的秽物引来成群的绿头苍蝇贪婪地吮吸。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不时有裹着草席的尸体被民夫抬出,扔上吱呀作响的板车。那些民夫也都面如死灰,动作机械得如同行尸走肉。板车缓缓驶向城北角的焚尸场,日夜不停的浓烟将那片天空染成诡异的灰黑色。焚尸的柴火早已告罄,许多尸体只能草草掩埋在浅浅的土坑里,暖风吹过,便露出许多腐烂的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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