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踏冰渡黄河（4）（1/2）

“捆紧些！再使把劲！”

另一群士兵正手脚麻利地归拢着砍下的芦苇。他们粗糙的手指翻飞如蝶，从腰间抽出浸过油脂的皮绳，或是战场上收集的、被鲜血浸透又风干的麻索。七八根粗壮的芦苇杆被紧紧捆扎成束，发出咯吱咯吱的挤压声。这些长捆被拖到开阔的冰面上，在工兵老手的指挥下开始更复杂的组合。

工兵们将数十捆芦苇并排铺展，用更粗的绳索和削尖的硬木楔，横竖交叉，层层叠叠地编织捆扎。削尖的木楔被铁锤狠狠砸入，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在空旷的河湾回荡。渐渐地，一个个长逾三丈、宽近一丈的芦苇筏初具雏形。

这些筏子被用绳索串联起来，拖拽到冰面更深处堆积。河岸的泥泞和冰面上，很快布满了凌乱的脚印、散落的苇叶和深深的拖痕。士兵们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结，每个人的脸上都沾满泥点和冰屑，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晶。他们的手指早已冻得发紫，却仍在机械而精准地重复着捆扎动作。因为他们知道，这些粗糙的筏子将是明日同袍们踏过黄河的生命之桥，是维系数万大军粮道的血脉。

就在下游工兵们埋头苦干之际，上游约十里，靠近主河道的冰面上，一支更精悍、更警惕的队伍正在无声地移动。齐安山亲率神捷军选锋营五百精锐，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所有战马都已换上特制的狼牙蹄铁，裹着浸油厚毡的马蹄踏在冰面上，发出细微的“嚓嚓”声，远比寻常马蹄声沉闷，在北风的呼啸中几不可闻。

骑手们皆着轻便的镶铁皮甲，外罩白色或灰褐色的粗麻布袍，脸上涂抹着灰泥，马口衔枚，兵刃也用布条缠裹，极力消除一切反光和声响。齐安山本人更是全身素裹，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与泛着幽蓝微光的冰河。

他们是整个庞大计划的探路尖刀。齐安山的任务是：在主力骑兵发起雷霆一击前，秘密探查出一条最安全、冰层最厚实、最接近杨刘城防薄弱点的冰上通道。同时，清除冰面上任何可能妨碍骑兵集团冲锋的障碍——比如人为制造的冰窟、陷阱，或是自然形成的巨大冰棱、薄弱冰区。

队伍的最前方，是十几名魁梧的选锋营健卒。他们并非骑在马上，而是牵着坐骑步行，每人肩扛一柄沉重的长柄破冰铁钎，或是巨大的双面战斧。他们如同冰河上的清道夫，凭借丰富的经验，用武器末端或靴子试探着前方冰面的虚实。遇到可疑的薄冰区或自然裂缝，便停下来，挥动铁钎或巨斧，狠狠凿击！冰屑四溅，“咚咚”的闷响在寂静的冰原上传出很远，每一次都让齐安山眉头微蹙，却又无可奈何。

凿开的冰窟窿被迅速用携带的碎木和石块粗略填埋、标记，为后续大军指明危险区域。遇到突兀隆起、坚硬锋利的巨大冰棱，则合力将其劈碎、推入旁边凿开的冰洞中。寒冷仿佛凝固了时间，只有沉重的喘息、铁器凿冰的钝响，以及冰层在重压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呻吟，提醒着人们这片死寂冰原下蕴藏的凶险。

“将军！”一名在前探路的斥候什长压低声音，指着右前方，“有动静！火光！”

齐安山瞳孔骤然收缩，顺着什长所指方向凝神望去。果然，在远处靠近南岸、一片被巨大冰丘阴影笼罩的河汊附近，几点微弱的、摇曳的火光正缓缓移动！火光映照出几个模糊的人影轮廓，隐约还有金属甲片摩擦的细微声响随风飘来。

梁军巡逻队！

“熄火！隐蔽！”齐安山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瞬间传遍身后。所有微弱的火折子瞬间掐灭。五百精骑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连人带马瞬间凝固在黑暗中，与起伏的冰丘阴影融为一体。只有战马因紧张而微微翕动的鼻孔，喷出淡淡的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