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生命的轮回（1）（1/2）

后唐同光十年夏六月，塞北丰州城沉浸在一片难得的祥和之中。暮色四合时分，白日里灼人的暑气渐渐消散，晚风裹挟着城郊草野特有的清香徐徐拂过，为这座饱经沧桑的边塞小城送来丝丝凉意。城垣上斑驳的砖石在暮色中泛着暗沉的光泽，庭院里的老槐树随风摇曳，细碎的花瓣簌簌飘落，在青石板上铺就一层淡雅的芬芳。远处草原上鞑靼族大战的阴云似乎被阻隔在千里之外，那里曾上演过惨烈的厮杀，尸横遍野，血染黄沙。而作为后方重镇的丰州，此刻却笼罩在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里，仿佛暴风雨过后的港湾，平静而安详。

州衙后院的一间厢房外，灯火将青砖地面映照得如同白昼。王璟若、谢明君、常春三人静立院中，神情各异。常春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猛将，此刻却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在廊下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踏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此刻他已卸下铁甲，只着一件深蓝色劲装，粗粝的手指时而紧握成拳，时而无力地松开，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而厢房内不时传来钟宝灵压抑的痛呼，每一声都像锋利的箭矢，精准地刺入他的心脏，让这个高大的身躯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他时而侧耳倾听，时而又刻意避开，刚毅的面容上交织着紧张、心疼与将要初为人父的茫然无措。

“大哥，且放宽心，嫂子定会吉人天相。”王璟若沉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与谢明君并肩而立，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坚毅，眉宇间却难掩疲惫之色。

原本王璟若计划在阿亦里营地附近的草原上操练兵马，为过些时候东进做准备。然而留守丰州安胎的钟宝灵突然派人传来消息，言明临盆在即。无奈之下，他只得留下杨兴业和杜厚朴暂领大军，又急调丰州的赵书翰前来掌管军需，自己则与谢明君陪同常春轻骑返回。

此刻王璟若虽然出言宽慰，但他眼中却也不自觉地流露出担忧。钟宝灵自投军以来，一直致力于医士营的建设，在她的精心管理下，王璟若麾下大军的伤亡率始终是后唐各军最低的。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对将士们的贡献丝毫不逊于掌管后勤的赵书翰。更为重要的是，经过这些年并肩作战，他们早已亲如一家，这份情谊让王璟若怎能不忧心忡忡？

谢明君早已褪去戎装，一袭素色长裙更衬得她气质出尘。此刻她正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秋水般的眸子里除了担忧，更多的是一种温柔的期盼。她与王璟若成婚日久，却始终膝下空虚，此刻见常春为即将降生的骨肉如此焦灼，心中也不禁泛起复杂的涟漪。

“大哥放心，宝灵本就是医术出众，想来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定会平安无事。”谢明君轻声附和，嗓音如同山间清泉，稍稍抚平了常春紧皱的眉头。

常春胡乱点头，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屋内动静牵引着，仿佛整个世界都浓缩在那扇门后的方寸之地。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声微弱却清亮的啼哭骤然划破夜空，如同黎明前的第一道曙光，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

门扉应声而开，稳婆那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庞探了出来，如释重负的笑容如同绽放的菊花：“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是位小公子！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