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血色紫微城(1)(1/2)

梁军一路奔逃,直跑到第二日残月西沉时分,这才在白杨陂停下脚步,收拢残兵。杨师厚看着眼前丢盔弃甲的残军,不禁心如刀绞,昨夜黑暗之中不辨方向,溃兵竟绕着蓨县境内转了一个大圈,奔逃了百余里之多。

而这一路上无数赵地百姓见到梁军溃兵便蜂拥而上,以手中农具追杀溃兵,而如惊弓之鸟的溃兵哪敢抵抗,只是丢弃下无数辎重夺路狂奔。

他亲眼见到一个农夫以禾叉贯穿一个梁军军士后心皮甲,三根铁齿精准卡进其肋骨间隙。或许是这月余光景梁军在赵地造下无数杀孽,那农夫在那一刻将全部愤恨化作拧腰转腕的力道,竟把百多斤重的梁兵挑离地面。染血的叉尖挂着半片护心镜,镜面鎏金的虎头纹在晨光里迸溅,与溪畔飞溅的血珠一同坠入冰窟。如此种种,不可胜数。

正在杨师厚思索间,有探马回报:“禀大人,昨夜并无后唐大军杀到,袭营者不过是李昭麾下数千轻骑!”

话音未落,旁边“扑通”一声闷响,杨师厚转头一看,原来是牛清听到这个消息,再也压制不住胸口气闷,竟是背过气去,栽到了马下。

当众人七手八脚将牛清救醒,他抬头看看四下里面如死灰的梁军将士,一口鲜血喷出,喘着粗气道:“退兵...贝州...”说罢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梁军于贝州收拢各处残兵,歇息数日后,待牛清渐好,便起驾魏州。到得魏州后牛清又命杨师厚领部分残兵屯兵魏州,以防唐军南下。而自己则在牛友文的护送下至东都汴京休整。又过月余,牛清才率众臣重返洛阳。

回到洛阳,牛清背疽已然恶化,每日里时睡时醒,不理朝政,只留博王妃、郢王妃于榻前侍奉,似乎这场以大败收场的亲征彻底打垮了这位马上皇帝的雄心,只余残烛般的生命在岁月中摇曳,却不知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暗处酝酿。

后唐同光六年夏六月,洛阳皇宫紫微城的重檐庑殿顶蒸腾着暑气,三重宫墙在炽白的天光里泛起蜃影。外层城墙马面凸角的青铜滴水口淌着细流,水流坠入护城河时激起细密涟漪,惊散了浮萍下游动的青鱼。值戍士兵的犀甲被晒得滚烫,汗珠顺着锁子甲纹路滚落,在夯土墙根洇出深色斑点,转眼被蒸成咸涩的盐霜。

乾阳殿十三根金柱镀着刺目金辉,琉璃瓦垄间升腾的热浪扭曲了飞檐轮廓。守灯宦官踩着滚烫的砖墁地,将连枝灯的纱罩换成素罗薄绢,藻井处的星图被西晒日光刺穿,北斗七星的金箔接缝处渗出松脂,缓慢滴落在丹墀前的铜龟趺上,凝成琥珀色的泪痕。

贞观殿八棱汉白玉柱烫得不敢触碰,三十六条玄铁链浸在温泉水渠里,铁锈被硫磺气息蚀成赭红色波纹。当值宫女提着错金博山炉穿过回廊,沉水香的青烟刚离炉口便被热浪冲散,残烟里浮动着西侧庑房飘来的葛布碎屑——二十架纺车正赶制纱罗帐,织娘们汗湿的指尖抹过丝线,在经轴上留下蜿蜒的盐渍。

徽猷殿地龙的砖道已改铺竹簟,四个冰鉴摆在蟠龙柱四角,融化的冰水顺着螭首石槽汇入金明池。守册猫瘫在青玉案上喘息,舌面粘着半片蝉翼——昨夜子时的雷雨震落了老槐树上的蝉蜕,此刻夏蝉正发出嘶鸣,声浪撞在回音壁上,竟与更漏铜壶的滴水声生出诡谲的和鸣。果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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