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四时情自深(3)(1/2)
灶台的铜锅咕嘟作响,羊骨在沸水中翻卷。王璟若往锅里丢了把葱段、姜片,香气混着水汽漫过梁柱:“在代州乡下和云内之时,哪敢奢望吃羊肉?那时便总是怀念在定州时候府中的那碗羊肉。”他忽然捉住她沾着血水的手指,用温毛巾擦净,“太行陉时,我被大军困在山头,便心想着,若能活着回去,定要给你煮锅滚热的羊肉汤。”
蒸汽模糊了视线,谢明君望着他被蒸汽熏红的眉眼,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能与你共咽糟糠者,必能同享荣华。”此刻她看他往汤里撒盐,手势轻得像在替她描眉,于是伸手接过盐罐:“我来。” 却因握惯长枪的力道,撒多了半勺。王璟若不禁笑出声来,又从陶罐里舀出勺雪水:“契丹人说,盐是腾格里的眼泪,多了便加雪水,就像战场上吃了亏,总要找补回来。”
汤勺在锅里画着圈,羊肉的鲜香渐渐浓郁。谢明君盯着自己切得歪扭的肉块,忽然笑出声:“倒像你在枢密院画的布防图,东一块西一块。”王璟若夹起块羊肉吹凉,递到她唇边:“试试,这可比我当年在兵营里煮的‘泥沙汤’强百倍。”她张嘴咬住,肉质酥软,咸香在舌尖漫开,混着他指尖的淡墨味,忽然觉得这便是塞北的风雪与江南的月光,在锅里熬成了温柔。
厨房的风挟着槐花香涌进来,吹得梁柱间的铜铃叮咚作响。一片槐花被风吹落,打着旋儿飘进厨房,沾在她散落的发丝上。这让她忽然想起父亲的旧物——那柄刻着“止戈”的小剑,此刻正躺在妆匣里。原来真正的缘分,不是金戈铁马的誓言,而是有人愿在烟火里,把粗粝的日子熬成暖汤,让每一口热香里,都藏着比战功更珍贵的温柔。
暮色漫过飞檐时,王璟若从橱柜里取出个锦囊,里面是晒干的沙葱:“明日我去枢密院,你若得闲,可试着用这葱炝锅。”他指尖划过她被蒸汽熏红的耳垂,“当年在云内时总盼着开春,因为能挖到沙葱,便是拌在糙米之中,也能多吃三碗。”
谢明君望着锅里浮沉的羊肉块,忽然觉得,这被战火熏染的年月里,最坚实的铠甲不是银鳞甲胄,而是眼前人愿与她在厨房中,把寒冷的冬雪熬成暖汤,让每一个寻常的黄昏,都飘着比号角更动人的烟火气。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便是端午时节。新月初上时,王璟若书房的烛火在窗纸上投出晃动的影。谢明君捏着绣绷凑近烛台,靛青丝线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绷面上那只歪嘴老虎正咧着嘴,虎须歪扭如被风吹乱的箭羽——这是常春前日在演武场笑说的 “猛汉纹样”,说唯有这般憨态可掬的虎形,才能让王璟若这糙汉子心甘情愿佩在腰间。她腕间银铃随穿针动作轻响,惊飞了停在绷面上的蛾子,却惊不醒案头堆叠如小山的兵书。
更鼓敲过三声,木门“吱呀”轻响。王璟若披着沾露的披风进来,靴底蹭过青砖的声响惊得她指尖一颤。案头凉透的绿豆汤上,几朵干茉莉花浮在表面,是她今晨特意让伙房炖的,原想等他归来解暑,此刻却成了案头静物。他放轻脚步走近,见她伏在案上,发辫散在绣绷旁,针尖还别在虎耳上,墨绿蜀锦的边角被压出褶皱。直至走近才发现她假寐的模样——呼吸太急,睫毛颤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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