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浮槎烬余香（2）（2/2）

“炙肉需配铁签，竹木之器未免辱没了滋味。”张紫氤的声音混着金器相撞的脆响。谢明君抬头，见她捧着的乌木匣里躺着十二支嵌金丝铁签，尖端雕着狼首纹，在树影下泛着森冷寒光。

王璟若掂了掂铁签，忽然屈指弹向树干。嗡鸣声中，惊起的三只夏蝉齐齐落在谢明君脚边。他顺手折了段荆条串起蝉蜕：“火烤虫壳能驱蚊。”而手中的铁签却被弯成钩状，稳稳挂住摇摇欲坠的水囊。

“将军倒是物尽其用。”张紫氤的罗袜边缘沾了些许草屑，面上仍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她接过小青递来的鹿腿肉，铁签穿透筋肉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谢明君盯着她手腕——羊脂玉镯随着动作滑到肘部，却不见半点晃荡，仿佛长在骨头上一般。

篝火刚燃起青烟，谢明君突然抓起把方才剥下的荆条皮扔入火堆。酸涩的烟气打着旋儿扑向毡毯，金线绣的莲花瞬间蒙上灰雾。张紫氤长袖轻挥，本欲驱散烟雾，却见王璟若正将烤焦的肉边角往自己碗里拨，便将到嘴边的咳嗽硬生生咽下，袖口金线在烟气中泛出诡异的靛蓝色。

“谢姑娘好巧思。”张紫氤抚平裙摆褶皱，被烟熏过的衣料竟无半点焦痕，“这荆皮烟可祛虫蚁么？”她说话时指尖擦过铁签，狼首纹上沾着的油星立刻凝固成珠。谢明君瞥见那油珠在烈日下久久不化，心头突地一跳。

王璟若忽然起身，衣摆扫过谢明君膝头。随手掰开刚烤好的棠棣果，深红果肉在粗陶碗里淌出血似的汁液。“消食的。”他将碗推给谢明君，又将另外一半递给了张紫氤，“姑娘锦衣玉食惯了，试试野味也是不错。”

张紫氤接过果子时，发现谢明君那半边的果肉明显更为红艳。她轻咬一口，酸涩滋味在舌尖蔓延，余光却瞥见王璟若正专注地看着谢明君小口啜饮果浆的模样。

午后暑气蒸腾，谢明君在溪边洗手时，发现张紫氤那件烟熏披风摊在青石上。本该残留的烟味竟消失无踪，反倒渗出缕缕龙涎香。她佯装洗手，指尖轻弹，数滴水珠飞溅到披风上。奇异的是，金线遇水非但不褪色，反而在水光映照下愈发璀璨。

“谢小姐小心着凉。”张紫氤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响起。谢明君回首时，只见她足尖轻点溪石，罗袜堪堪沾水即收。青石上的披风转眼回到臂弯，随后向着谢明君递去，而她方才踩过的卵石竟未留下半点水迹。

“多谢。”谢明君接过披风时，故意让指甲划过金线。张紫氤腕间玉镯突然泛出绯红，又迅速恢复如常。

暮色苍茫时，荒野中寻不到宿处，众人只得在密林边缘背风处燃起篝火。王璟若正往草榻上铺麻布，张紫氤的绒毯如云般飘然而至：“夜露凝重，莫要凉了筋骨。”毯上金线在火光中流转，宛如星河倾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