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拳陨宫阙劫（5）（2/2）

整个紫宸殿广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过残破殿宇的呜咽声，以及远处零星传来的喊杀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王璟若缓缓放下手臂，看着萧不义那惨不忍睹的尸体，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胸中那股一直紧绷着、支撑着他战斗到现在的气，似乎随着这口气的吐出，也消散了大半，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空虚。大仇得报，强敌伏诛，可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如同铅块般的复杂情绪。

林安南飘身落在王璟若身旁，看着萧不义的尸身，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他摘下冰蚕手套，收入袖中，负手而立，青衫在夜风中微微飘动，神情淡然出尘，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宗师对决，只是月下的一场清谈。

“老师。”王璟若转身，向着林安南郑重地躬身一礼，“今夜若非老师鼎力相助，弟子与这洛阳城中的众多忠义之士，恐怕难逃此劫。老师大恩，弟子没齿难忘。”

林安南伸手虚扶，微笑道：“不必多礼。老夫此次出手，一是为了明君这丫头，她是我看着长大的，视如己出，她既愿与你相伴投身于此等关乎天下苍生、王朝兴替的大事，我这做师傅的，岂能袖手旁观？二来，也是为你伸冤，这李存义昏聩无道，宠信奸佞，残害忠良，致使朝纲败坏，百姓受苦。萧不义、盖世雄之流，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取死有道。你能斩杀盖世雄，逼得萧不义最终伏诛，既是为你自己，为那些含冤而死之人讨还公道，亦是替天下除了两个大祸害。”

王璟若直起身，目光再次投向萧不义的尸身，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只是……弟子心中仍有些许困惑。盖世雄虽疯魔残忍，与我仇深似海，但其人刀法纯粹，意志癫狂却坚定，战至最后，宁可自绝心脉，也不肯低头乞活，倒也算保留了三分宗师气度。而这萧不义……成名更早，威名更盛，可临到绝境，先是想逃，逃不脱便想拼命，拼命不成又想借地形遁走，最后死于乱箭之下，死状如此不堪……同为宗师，何以心性差距如此之大？”

林安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洞察世情的睿智光芒，他捋了捋颔下清髯，淡然道：“璟若，你可知这萧不义名号中‘不义’二字的由来？”

王璟若摇头：“弟子只知他拳法刚猛，号称‘拳圣’，于其过往，所知不详。”

林安南道：“此人早年也曾有侠名，拳法刚正，好打不平。然其人性情骄狂，自视极高，且极为重利。随着武功渐高，名气愈大，愈发不愿受世俗规矩、江湖道义束缚。他认为，世间所谓‘义’，不过是强者用以约束弱者的工具，真正的强者，当超脱其上，随心所欲。数十年前，他为了一部据说能助其突破至更高境界的前朝拳经，曾亲手将授业恩师打成重伤，夺经而走，致其师郁郁而终。此事极为隐秘，知情者寥寥，但其‘不义’之名，已在少数顶尖高手间悄然流传。后来他拳法大成，跻身宗师，更是目中无人，唯利是图。谁给的利益足够，便为谁效力，全无是非忠奸之念，更是堂而皇之地以‘不义’二字为名。你也说过，当年牛友珪弑父，他也是在危局之中，脱身而走，如今李存义能用他，无非是许以重利厚禄，提供某些珍稀资源罢了。因此明知不胜，自然便会想要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