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危机与急智(1/2)
朔风如刀,刮过空旷的野地。周大树不知不觉已走出散集区近一里地,眼前景象渐渐变得不同。
这里是蛮族的临时宿营区。
与汉人那边杂乱拥挤的窝棚不同,这里更显出一种粗犷的秩序。十几个大小不一的营地散落在荒草坡上,彼此间隔着明显的距离。大些的营地用七八辆勒勒车围成圆圈,中间支起三四顶灰黑色的圆形毡帐,帐顶的羊毛毡在风中微微抖动。小些的部落只有两三顶帐篷,甚至就只用皮子搭在木架上,做成简易的窝棚。
周大树知道,这些草原部族虽统称“蛮族”,实则分属不同部落——有的来自苏克哈草原东部,以牧马闻名;有的来自西边苦寒之地,擅长驯养驯鹿;还有的来自中部水草丰美处,部落规模最大。平时各自放牧,战时听大部落头人调遣,平日里也要向头人缴纳牛羊作为“税赋”,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他站在一个小土坡上,远远望着。看见有妇人蹲在帐前,用骨针缝补皮袍;几个半大孩子赶着一小群瘦羊往背风处去;两个老汉坐在石头上,用短刀削制着什么,大概是马鞍的部件。更远处,有青烟从几处营地升起,飘来混合着炙烤肉食和某种草本植物的气味——不是汉地常见的炊烟味道。
周大树自觉是汉民,不敢靠近,只远远看着。心中正感慨这游牧生活的不易,忽然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他心头一跳,急忙回身。
五个高大的身影已将他半围住。为首那人,脸颊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划到嘴角——正是下午在他摊位前被牙人搅和后愤然离开的那个蛮族大汉!
刀疤脸大汉瞪着周大树,铜铃般的眼睛里满是怒意,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周大树脸上。他身后的四个同伴也面色不善,手已按在腰间刀柄上。
周大树脑子嗡的一声,连连后退摆手:“别、别误会!我就是随便走走看看,没别的意思!”
他说他的,对方说对方的,完全是鸡同鸭讲。
刀疤脸见这老农还敢“狡辩”,暴喝一声,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探出,一把揪住周大树胸前破旧的棉袄!
“嘶啦——”
本就脆弱的布料应声裂开一道口子,寒风瞬间灌入。周大树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竟被那大汉单手拎起,像扔麻袋般狠狠掼了出去!
“哎哟!”
周大树重重摔在冻硬的土地上,后背和手肘传来钻心的疼。这一摔让他眼前发黑,胸腔里的气都被挤了出去,只能张着嘴嗬嗬地喘。
这蛮子……好大的力气!周大树疼得蜷缩起身子,心里又惊又怒。难道靠近他们营地百步就算越界?这就要动手?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解释,可那几个大汉已围了上来。阴影笼罩了他,靴子踩在冻土上的声音沉闷而压迫。
“误会……真是误会……”周大树徒劳地打着手势,试图比划自己只是路过。可那些蛮族汉子根本看不懂,或者说,根本不想看懂。
疤脸大汉啐了一口,用蛮语骂了句什么,抬脚就踹在周大树腰侧!
“呃!”周大树痛得闷哼一声,身子弓成了虾米。紧接着,几人的大脚如雨点般落下——肩膀、后背、大腿……厚重的皮靴踢在肉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他只能拼命蜷缩,用双臂护住头脸,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惨叫出声。每一脚落下,都像钝器砸击,骨头都在哀鸣。冰冷的冻土硌着身体,寒气透过单薄的衣裳直往骨头缝里钻。
“这些蛮族这么壮,怎么打?……最后还是要靠马克沁……”剧痛和眩晕中,周大树脑子里居然闪过这么一个荒诞的念头。在这纯粹的力量碾压面前,什么算计、什么系统、什么穿越者的见识,都苍白得可笑。
殴打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对周大树而言,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那些大汉停了手,疤脸大汉又朝他身上吐了口唾沫,用蛮语哈哈大笑着说了几句什么,这才带着同伴扬长而去,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暮色里。
周大树趴在冰冷的土地上,一动不动。
寒风刮过荒原,卷起雪沫落在他身上。剧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左肋处每呼吸一下都像有刀子在割,右腿也使不上劲。脸上、手上裸露的皮肤早已冻得麻木,可身上的疼痛却愈发清晰。
天色彻底黑透,不能躺在这里……会冻死的……
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起来。他用还能动的右手撑地,一点一点挪动身体,每一次牵动伤处都疼得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又被寒风冻成冰碴。
左腿使不上力,右肋疼得直不起腰。他只能半弯腰,拖着那条伤腿,在冻土和雪沫上一点一点往回挪。
路上并非没有人。有收摊晚归的汉商推着独轮车路过,瞥见他这副惨状,也只是加快脚步离开,生怕惹上麻烦。有两个结伴而行的蛮族汉子从对面走来,看到他,嗤笑一声,绕开了。
在这片法理与温情都稀薄的边关之地,受伤的弱者就像雪地里的血迹,只会引来鬣狗,而非援手。
周大树咬着牙,不抬头,不呼救,只是盯着前方隐约可见的窝棚区轮廓,一寸一寸地挪。
从挨打的地方到自家窝棚,不过里许路,他却挪动了半个时辰。
当他终于看到那熟悉的大油布棚子轮廓,看到棚子外面的篝火,还有正在煮的饭菜,还有那几个壮小伙,他觉得安全了,同时浑身的力气几乎瞬间抽空。
“爹?!”“大伯?!”
守在窝棚外正焦急张望的周石墩和周水生最先发现了他,惊叫着冲过来。
“别……别动我……”周大树声音嘶哑虚弱,每个字都带着痛楚的颤音,“慢点……扶我……进去……”
周石墩红着眼,和周水生一左一右,极其小心地架起他。周大牛和周铁锁也闻声从棚里钻出,看到大伯浑身尘土、满脸血污、一条腿拖在地上的惨状,都惊呆了。
“大伯,谁干的?!是不是白天那帮杂碎?!”周铁锁眼睛瞬间红了,攥紧了拳头就要往外冲。
“回来!”周大树低喝一声,牵动伤处,又剧烈咳嗽起来,嘴里泛起血腥味,“扶我……进去……都进来……”
窝棚里,那堆篝火比平日烧得旺些,是几个侄子怕他冷特意添的柴。可即便如此,寒气依旧无孔不入。周大树被搀着躺到那铺着枯草的角落,身下薄薄的草褥根本阻隔不了地面的冰冷,每一次呼吸,左肋都传来尖锐的刺痛,右腿也肿痛发麻。
他看着窝棚顶那块在寒风中哗啦作响的破油布,看着缝隙外漆黑的夜空,感受着身体里阵阵袭来的寒冷和剧痛。
完了……他心里一片冰凉。
这样的伤,躺在这漏风的窝棚里,没有像样的保暖,没有足够的食物……别说十天,恐怕三天都熬不过去。会活活冻死饿死。
几个侄子围在他身边,手足无措。周石墩打来冷水想给他擦脸,周水生翻找着行囊里或许能用的破布条,周大牛急得团团转,周铁锁则死死盯着棚外,拳头捏得咯吱响。
不能死在这里。
周大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恐慌和绝望。还有办法……他还有那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倚仗。
“石墩……”他声音微弱却清晰,“带着他们……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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