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人民的悲歌(2/2)

营地边缘,几个半大孩子正在玩闹。他们用木棍和草绳做成简陋的弓箭,瞄准着远处一个用枯草扎成的、歪歪扭扭的“人形”靶子。一个稍大些的孩子扮演“头领”,模仿着大人的语气,高喊道:“瞄准!那是金帐部的杂种!射穿他的心脏!用他的血,涂满我们的脸!” 其他孩子便嗷嗷叫着,将手中的木箭射向草靶。

其中一个孩子射得特别“狠”,木箭深深扎进了草靶的“胸口”。他欢呼着跑过去,拔下木箭,竟然真的用手在箭头上抹了抹(仿佛抹上了不存在的血),然后作势要往自己脸上涂,还发出“嗬嗬”的怪叫声,引得其他孩子一阵羡慕的哄笑。

周大树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孩子们玩得投入,脸上是纯粹的兴奋,模仿着他们眼中“勇士”和“荣耀”的行为。那草靶,或许明天就会换成一只老鼠,一只鸟,或者……在不久的将来,变成一个真正的“敌人”。

“其木格,”周大树的声音有些低沉,“你们的孩子……从小就这样玩吗?”

其木格点点头,眼中甚至有一丝赞许:“男孩子们就该这样。从小熟悉弓箭,知道怎么对付敌人,明白鲜血和力量的意义。这样长大了,才能成为保护部落的勇士。”

周大树没有再说话。他默默地走过一排排低矮破旧的帐篷,看着那些在寒风中瑟缩着劳作、为了一口半生不熟的肉而满足、将残酷的生存法则视为天经地义的男女老少。他们中有的人在偷偷看他,目光敬畏;更多的人则忙于自己的生计,无暇他顾。贫穷、劳苦、对力量和资源的极度渴望,写在了每一张被风霜雕刻的脸上,刻在了每一个因劳作而变形的手掌上。

这里没有诗和远方,只有活下去,以及如何更好地活下去——用他们唯一知道的方式。

这一刻,周大树忽然想起了周家村,想起了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为了一点点收成就要看老天爷脸色、忍受官府盘剥的乡亲们。他们或许不吃生肉,不行血祭,但那份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卑微与艰辛,那种被命运和阶层牢牢束缚的无力感,何其相似!

无论是关内的汉人农户,还是这草原上的蛮族牧民,最底层的劳动人民,都在承受着时代的重压,活在各自的悲歌里。所不同的,只是表达这悲歌的方式——一方是逆来顺受的麻木,一方是弱肉强食的野蛮。

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在周大树心中涌动。最初穿越而来时,他只想利用系统改善自己和身边人的生活,最多有点小小的野心。看到赵将军那万人敬仰的场面,多了一份上位者的豪情,看到阿如汗后,又多了一份男人的爱慕与征服欲。但现在,目睹了这活生生的、触目惊心的贫穷与野蛮,一种更沉重、更复杂的东西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要改变这一切。

不仅仅是为了追求一个美丽的女子,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野心或享受。他要改变这视人命如草芥的野蛮逻辑,要改变这令人心酸的贫穷困苦。或许,他带来的现代知识、系统里的物资,真的可以成为撬动这个世界的杠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荒原上的野火,再也无法熄灭。他知道这很难,几乎不可能。但他有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没有的“外挂”,有超越千年的见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有了一个切入点——灰鹰部,以及那个对他奉若神明的美丽首领之女。

路,总要一步步走。

他停下脚步,最后望了一眼这片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苍凉与坚韧的营地,深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带着牲畜粪便和烟火气息的空气。

“其木格,我们回去吧。”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却似乎多了些什么。

“是,使者。”其木格应道,敏锐地察觉到这位“神使”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同了,少了几分最初的惊慌和不适,多了一种沉静的、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力量。

两人往回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这片古老而苦难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