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少年英雄的消息(2/2)

帐内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这惊人的预言惊呆了。母仪天下?那是只有中原皇帝的正宫皇后才配得上的尊称!他们灰鹰部,一个在草原上勉强算中等、时常被格利亚所属的金帐部等大部落挤压欺辱的小部族,怎么可能出一位天下之母?

阿如汗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僵在原地。她第一反应是荒谬,但看着巴特尔那惊恐未褪、绝非作伪的神情,心中又不由得掀起惊涛骇浪。

“巴特尔爷爷……这预言,这‘至高无上的尊荣’,这条路究竟应在何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巴特尔痛苦地闭上眼,缓缓摇头:“火焰中的景象模糊不清……我看不清那‘天下之主’的面容,他仿佛笼罩在迷雾和血光之中……但我看到了您,大格格,您站在他的身侧,却……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与不甘。那并非心悦诚服的仰望,而是……而是被迫的屈从。而且……”他艰难地补充,“在您身后的阴影里,似乎……还有其他曼妙女子的身影在摇曳,她们也在窥视着那个位置……”

厌恶?屈从?还有其他女人?阿如汗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来。

她想到了那个人——被抓的、昏迷的霍刚。

“难道……”她的声音冰冷彻骨,“这荒谬的预言,会应在这个杀害我兄长、双手沾满我族人鲜血的刽子手身上?!难道长生天要让我,委身于我的仇人?!”

“极有可能!”一位中年将领忍不住出声,他叫乌恩其,是部落里少有的、去过几次中原边境的“见识广”之人,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大格格,巴特尔大萨满的预言向来很准!这霍刚,能以区区三百人,在咱们草原腹地纵横数月,搅得各部人仰马翻,最后出动大军、坚壁清野才擒住他,这是何等能耐?此番他若不死,回到南朝,凭借此等军功,必定飞黄腾达!南朝皇帝懦弱,边将权重,若他有足够野心和能力,将来未必不能……”

他没说完,但意思所有人都懂了——未必不能问鼎那个至高的位置!如果预言为真,霍刚就是那颗“划破草原夜空”的流星!

“可他是我们的仇人!”另一位年轻气盛的将领苏合怒吼道,“他杀了我们那么多族人!杀了大格格的兄长!我们还要把大格格送给他?这简直是耻辱!”

是的,少年英雄霍刚被抓了,而且按照各部共推的大首领格利亚的钧令,以及各部商议的结果——霍刚所部造成伤亡最重的几个部落,有权决定他的最终处置。最终在长生天的指引下,由灰鹰部处置霍刚……

霍刚的闪击战术击杀了灰鹰部一百二十七名勇士,老弱妇孺一百二十人,其中包括阿如汗的三位兄长,结果就是尔敦首领没有儿子,整个部族元气大伤。

对于如何处置霍刚, 灰鹰部内部讨论了很多,因为元气大伤,急需恢复,有人认为,死去的人已经不能复活了,要把生的希望留给还活着的人,他们主张用霍刚去换取财富来补充灰鹰部的损失。有人认为这不符合蛮族勇士的做法。有人认为,草原上的入侵的狮子会咬死母狮子的孩子,这样来和母狮子生下自己的孩子,这才是勇士的做法,蛮族勇士崇拜强者。所以,大家决定请出祭司来占卜,占卜的结果是灰鹰部落会迎来一位贵客,贵客是无上至尊的使者,他带来了灾难也带来了无上荣耀,灰鹰族献上了他们的明珠,祈求贵人赐福于灰鹰一族。就导致了阿如汗带着部分族人带着俘虏霍刚来到了月市,但阿如汗一直没下定决心。

阿如汗对霍刚有着刻骨的恨意,那是失去至亲的痛楚,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三位兄长,大哥勇武,擅长牧马;二哥机智,是部落最好的猎手;三哥虽然年少,却已能拉开硬弓。都在霍刚一连串闪电般的突袭中,为了掩护老弱妇孺撤退,战死在营地外围。父亲尔敦也受伤一病不起,部落的重担骤然压在了她这个长女肩上。

她做不到像草原母狮那样在被外来雄狮杀死自己的孩子后,还能和这个外来雄狮生下小狮子。

“是仇恨重要,还是部落的生存和兴盛重要?”一位老成持重的长老缓缓开口,他叫莫日根,“我们灰鹰部,夹在金帐部、黑河部几个大部落之间,这些年过得如何,大家都清楚。最好的草场轮不到我们,肥美的猎物要先孝敬大部,部族的青年男女被征调,死伤却往往最多……如果……如果这预言是真的,如果大格格真的能成为‘天下之母’,哪怕只是可能性……那对我们灰鹰部意味着什么?”

他的话让许多人沉默了。现实是残酷的,草原上的法则更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灰鹰部太需要一次崛起的契机了。

“可是大萨满也说了,看不清那个人是谁啊!”苏合争辩道。

“那又如何?”乌恩其反驳,“为了部落,我们可以先在他身上押宝,更何况,如果他真是未来的‘天下之主’,现在我们有恩于他,将来他能给予部落的,将是难以想象的!死去的族人若在天有灵,看到活着的亲人能因此过上更好的日子,不再被欺压,或许也会欣慰!”

“但那是猜测!万一他不是呢?万一预言有别的解释呢?”苏合寸步不让。

帐内,争论声逐渐大了起来。有人支持借助这“可能的机会”攀附未来强者,有人坚持血仇必须血偿,更多人则陷入矛盾和迷茫。

阿如汗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头巾下的脸庞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露出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倒映着跳跃的火焰,也倒映着深深的挣扎与痛苦。

她想起自己为何总是包裹着头巾。不仅是因为父亲告诉她,美貌在弱小的部落是灾难,更是因为……她的容貌,与草原上常见的红润健康、轮廓分明的女子截然不同。

她的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细腻如中原最好的瓷器;眉不画而黛,眼不描而含秋水;鼻梁挺秀,唇色淡粉。若不是那双眼睛遗传了父亲的锐利和坚毅,她看上去更像传说中江南水乡里精心养在深闺的仕女,而非马背上长大的草原明珠。这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美丽,带给她的从来不是骄傲,而是深深的负担和隐藏的自卑。这片草原上不要娇滴滴的女孩子,要的是战无不胜的勇士。

她该怎么做?

杀了他,祭奠兄长,快意恩仇?还是……留下他,赌一赌他是那划过草原上的流星?甚至……?

阿如汗缓缓抬起手,隔着厚厚的头巾,轻轻按住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那里,充满了对兄长的思念,对部落的责任,对未来的恐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预言中“天下之主”位置的好奇与……隐隐的悸动。

抉择,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等月市结束后,他们就要返回了,那之前必须做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