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秣马厉兵(1/2)

夕阳的余晖给周家村披上了一层暖金色,周大树坐在车辕上,手里攥着缰绳,驾驭着新买的黑驴板车,轱辘碾过村中熟悉的土路,发出的“吱呀”声格外引人注目。

这个时辰,正是村民们从田里归来,或在村头巷尾闲聊的时候。驴车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呦!大树哥!这……这是新置办的车驾?”正在井边打水的同族兄弟周大林直起腰,瞪大了眼睛,语气里满是惊讶和羡慕。一头健壮的牲口加上一辆结实的板车,在村里绝对算得上是重要的家当了。

周大树脸上挤出几分故作淡定的笑容,拍了拍车辕:“是啊,大林,刚在镇上置办的,往后拉点东西方便些。”

“了不得啊大树!”旁边蹲着抽旱烟的周老栓咂咂嘴,“这驴瞧着精神,车也板正,花了不少银钱吧?”

“唉,糊口家伙,咬着牙置办的。”周大树含糊地应着,没有透露具体价格,但那份“置办了大件”的底气,却隐隐透了出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小小的村子里传开。当周大树将驴车赶到自家院门口时,周围已经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孩子们兴奋地围着驴车打转,想摸又不敢摸。大人们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看来大树家是真要发达了,又是弄那稀罕调料,又是置办车驾的。”

“听说他还要去北边闯关口呢!真是胆大!”

“何止啊,我听他二弟家大牛说,跟着他去,一天能给一百文工钱呢!管吃管住!”

“一百文?!”有人惊呼出声,“这……这都快赶上镇上掌柜的工钱了!大树这是要做什么大买卖?”

“一天一百文”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池塘,在贫困的村民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对于这些一年到头土里刨食,除去赋税和口粮几乎剩不下几个铜板的庄户人来说,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丰厚报酬。

当下,就有几户人家心思活络起来。

一个穿着带补丁粗布衣服、面相憨厚的中年汉子挤上前,他是村里的周老蔫,家里劳力多,日子却过得紧巴巴:“大树哥,听说……听说您这去北边,还缺人手不?俺家二小子,今年十七了,有一把子力气,啥活都能干,您看……”

周大树认得他,叹了口气,婉拒道:“老蔫兄弟,这次人手暂时够了,都是自家子侄,好支应。这次我先试试水,下次要有机会啊。”

周老蔫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但还是讪讪地笑了笑,退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急切又带着几分怯意的女声响起:“他……他大树叔……”

周大树回头,只见人群外站着一位衣衫洗得发白,但收拾得还算干净利落的妇人,正是村里的马寡妇。她年纪约莫三十五六,脸色带着常年劳作的蜡黄,眼角已有了细密的皱纹,丈夫前几年上山采药摔死了,留下她和一儿一女苦苦支撑。此刻,她手里紧紧攥着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不安。

“是马家弟妹啊,”周大树语气缓和了些,“有事?”

马寡妇往前挪了两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他大叔,俺……俺听他们说,您要去北边做买卖,还招人,一天……一天能给一百文钱……”她顿了顿,仿佛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眼里带着恳求,“俺家那小子,周胜,今年也十六了,人老实,肯下力气,比他爹当年还能干!您……您看能不能带上他?工钱少点也行,只要能让他跟着出去见见世面,挣口饭吃就成!”

一个寡妇拉扯孩子不易,儿子周胜若能跟着出去赚些钱,哪怕只有几十文,对她家来说也是雪中送炭。

马寡妇家的境况大家都清楚,不少人心里都生出几分同情。

周大树看着马寡妇那殷切又卑微的眼神,心里也是一软。但他深知此行风险,带上一个半大孩子,又是孤儿寡母的,万一出点什么事,他担待不起。而且人手也确实初步定下了。

他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语气诚恳地说:“马家弟妹,你的难处,叔知道。周胜那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只是……唉,这次去北边,路途远,世道也不太平,我也是第一次,先探探路,所以我带去的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壮小伙。胜儿年纪还小,我怕照应不过来,万一有点闪失,我没法跟你交代啊。”

马寡妇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嘴唇嗫嚅了一下,想再说什么,最终只是低下头,小声说了句:“俺……俺知道了,麻烦他大叔了。” 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周大树转向众人,提高了声音:“各位乡亲,这次去北边,主要是探探路,人数有限,实在对不住大家了!等这趟回来,要是路子趟熟了,有机会,一定想着大伙儿!”

众人闻言,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理解,又议论了一阵,便渐渐散去了。

周大树将驴车牵进院子,关上了吱呀作响的木门,这次准备一起出门的周石墩和三个侄子——周大牛、周水生、周铁锁。四个年轻后生围着驴车,眼里满是新奇与兴奋。

卸完车后,周大牛摸着结实的车辕,憨厚地笑道:“大伯,这驴瞧着真精神!”周水生则更细心些,蹲下查看车轮和车轴,嘴里念叨:“这车看着旧,架子倒还扎实。”周铁锁话少,只是用力拍了拍驴背,那黑驴打了个响鼻,蹄子刨了刨地。

“别光瞅着,”周大树将缰绳递给老二周石墩,“石墩,把驴牵到后院,喂点好料,饮足了水。大牛,你们几个把车上的灰土掸掸。”他吩咐着,语气里带着一家之主的沉稳。

走进堂屋,家里其他人也都聚了过来。老大周铁柱看着门外的驴车,眼神复杂,有羡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赵氏扯着他的袖子,低声嘀咕着什么。老三周火旺独眼里闪着光,却只是站在门边,没有靠近。老四周木林从镇上学堂回来不久,正捧着书,也好奇地向外张望。周幺妹则躲在灶房门口,怯生生地望着。

周大树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驴车置办回来了。这一趟去固北堡,路途不近,光靠它拉货还不够。我寻思着,再借几辆独轮车,人推着,既能多载些货,路上替换着拉套,也能省些驴力,还能装些铺盖吃食。”

“爹,咱……咱是去贩啥?是不是就这些米粮啊”周石墩忍不住问道,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周大树早已打好了腹稿,他不能透露“拼好货”系统的秘密,便选了一个最稳妥、最不易引人怀疑的货物:“对,就这些米粮。”

“粮食?”周铁柱愣了一下,“爹,咱们这边米价也不算贱,运到北边,刨去路费损耗,能赚多少?”

周大树早就想好了说辞,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你们懂什么?我打听过了,北边刚打完仗,又开了月市,聚集的人多,粮食肯定紧缺!咱们这边米价平稳,运过去,价格至少能翻上一倍!这赚的就是个差价,而且,粮食什么时候都是硬货,不会坏,好出手。”

他这番分析合情合理,几个年轻后生听得连连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米粒变成叮当作响的铜钱。

周铁柱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氏在背后掐了一把,悻悻闭了嘴。

“老大,”周大树看向周铁柱,“你在村里人面熟,去相熟的人家问问,看能不能借到四辆结实的独轮车,算租金的,用几天算几天。”

周铁柱应了一声,出门去了。周大树又对周石墩和三个侄子道:“你们几个,这几天把手头的活计都放一放,把咱家那几口旧麻袋都找出来,补一补,洗刷干净,备用。再检查检查绳索、扁担,该修的修,该换的换。”

“知道了,爹(大伯)!”几人齐声应道,干劲十足。

安排妥当,周大树便背着手,踱步出了门,径直往村长周明星家走去。

村长周明星家是村里少有的青砖瓦房院落。周大树进去时,周明星正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就着一碟咸菜喝稀粥。

“明星哥,吃着呢。”周大树笑着打招呼。

“呦,大树来了,吃了没?一起吃点?”周明星放下碗筷,招呼道。他比周大树年纪稍长。

“吃过了,吃过了。”周大树在旁边的条凳上坐下,寒暄了几句收成和天气,便切入正题,“明星哥,今儿来,是有件事想麻烦你。”

“啥事,说。”周明星拿起旱烟袋,慢悠悠地装着烟丝。

“我寻思着,家里光景艰难,想出去闯闯,做点小买卖。打算去北边固北堡那边看看,听说开了月市,机会多。”周大树斟酌着词句。

“固北堡?”周明星点烟的手一顿,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里透着惊讶和审视,“大树,你胆子不小啊!那地方刚消停,路上可不太平!咱们庄稼人,安稳种地才是根本。”

“哥,您说的是。可眼看着孩子们一天天大了,娶妻生子,哪样不要钱?光靠地里那点出息,难啊!”周大树叹了口气,脸上适时的露出几分愁苦,“我就想去碰碰运气,贩点大米过去,赚个辛苦钱。这不,需要您帮忙开份具结文书,好去镇上巡检司办关文。”

周明星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没立刻答应。开文书是村长的权力,但也担着干系。若是周大树在外面惹了事,或者一去不回,官府追究起来,他多少也要沾点麻烦。

周大树见状,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早准备好的小布包,轻轻推到周明星面前的桌上,压低声音:“明星哥,不能让您白忙活,这点心意,您打点酒喝。”

周明星瞥了一眼那布包的形状和大小,摸了摸, 至少有一钱多银子。他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一些,放下烟袋,拿起布包掂了掂,顺手揣进袖子里,语气和缓了不少:“唉,都是为了族里后生,你这当爹的也不容易。行吧,这个忙我帮了。不过大树,我可跟你说,出去了万事小心,别惹事,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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