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魔力飞转陀螺(1/2)
第二天日上三竿,周大树才从宿醉的头痛中挣扎着醒来。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记忆的碎片渐渐拼凑起来——宴会上兀鲁思流利的汉语、柳明远精明的试探、其木格难堪的离席,还有……昨晚自己醉后,似乎又一时冲动,给其木格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坏了!”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喝酒误事。那颗蓝宝石太过扎眼,万一被其木格说出去,或者她自己处理不当,在这陌生的野狼部,岂不是更引人觊觎?自己现在要人没人,要势力没势力,仅有的倚仗就是系统,暴露得越多,风险就越大。
他暗暗告诫自己:必须更加低调,更要保护好其木格,不能再凭一时情绪行事了。
正懊恼间,其木格已经端着温水和新准备的早饭进来了。她神色如常,动作一如既往的恭顺细致,仿佛昨晚那璀璨的蓝光和惊涛骇浪般的情绪从未发生过。她细心地服侍周大树洗漱,将热腾腾的奶茶和食物摆好,然后便安静地侍立在一旁,低眉顺眼。
刚吃完早饭,帐篷外就传来中年汉人的声音:“周先生,柳先生派我来请您过去一叙。”
周大树应了一声,起身整理了一下依旧破旧的衣衫。他看了一眼依旧垂手站在原地的其木格,忽然心念一动,开口道:“其木格,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其木格愣了一下,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迟疑。按照规矩,这种宾主之间的正式会面,侍女通常是不便在场的,除非主人特别吩咐。
周大树看着她,语气温和但坚定:“走吧,我一个人去也闷得慌。你在我身边,我心里踏实些。” 他这话半是真话半是借口,更重要的是,他想用行动向其木格表明:你是我信任和愿意带在身边的重要的人。他不想再让她有那种被无视、被排除在外的委屈感。
其木格看着周大树认真的眼神,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冰雪消融,绽开一个极淡却真实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
两人跟着中年汉人来到柳明远居住的帐篷。柳明远的帐篷位置很好,紧邻首领大帐区域,却又相对独立安静。帐篷外观并不特别奢华,但用料厚实,收拾得十分整洁。进去之后,里面陈设明显带有汉人风格:地上铺着厚实的几何纹地毯(虽然有些旧了),一张矮几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和几卷书,甚至还有一个不大的紫砂茶壶和几个小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茶香,与周围草原帐篷的气息截然不同。
柳明远早已在矮几后跪坐等候,见周大树进来,笑着起身拱手:“周兄,昨夜休息得可好?快请坐。” 他的目光落在紧随周大树进来的其木格身上,笑容不变,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双方落座,柳明远吩咐那个中年仆人上茶。那仆人动作麻利,眼神却颇为锐利,倒茶时瞥了一眼站在周大树身后半步的其木格,显然觉得这种场合,一个蛮族女子不应在。
周大树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主动开口道:“柳先生客气了,其木格不是外人,让她留在这里就好。我们之间,没什么需要避着她的秘密。” 他说得坦然,甚至还朝其木格笑了笑。
那仆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看了一眼柳明远。柳明远眼中也掠过一丝愕然,随即恢复平静,对仆人摆了摆手:“无妨,你先下去吧。”
帐篷里只剩下三人。柳明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心中对周大树的评价却悄然降了几分。在他看来,正式商谈要事,却让一个蛮族侍女、且明显是床笫关系的女子在场,这不仅是胡闹,更显得不够稳重,缺乏成大事者的气度和规矩。不过,他城府极深,面上丝毫不显,反而顺着周大树的话,带着几分调侃笑道:“周兄果然是性情中人,快意恩仇,不拘小节。看来这位姑娘,在周兄心中分量不轻啊。”
周大树听出他话里的意味,也不辩解,只是哈哈一笑:“让柳先生见笑了。咱们边喝边聊。”
“周兄,请。”柳明远举杯示意,自己先啜饮一口,放下茶杯,神色比昨日宴会上正式了许多,“昨日仓促,未曾详谈。柳某再自我介绍一下。”
他顿了顿,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分量:“在下柳明远,出自河东闻喜柳氏。家族绵延数百年,诗礼传家,耕读传世,族中子弟出仕为官、经商行贾者皆有。如今在朝在野,也算略有根基。”他说话时,腰背自然挺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融入骨子里的矜持与自信。
“不瞒周兄,”他话锋微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推心置腹的意味,“柳某这一支,算是早年分出来,独立负责家族在北疆的贸易与……嗯,一些特殊事务。与这草原各部,尤其是像兀鲁思首领这样雄才大略、目光长远的豪杰,多有往来。我们柳家商队,行走草原与大漠,靠的不仅仅是货物,更是信誉、渠道,还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大树一眼,“对各方需求的准确把握,以及化解干戈于无形的诚意。”
话说得含蓄又漂亮,但“朝在野”、“北疆事务”、“特殊事务”、“准确把握需求”、“化解干戈”这些词,已足够勾勒出一个背景深厚、手眼通天、游走于大明边疆与草原势力之间的庞大边贸世家形象。这绝不仅仅是普通行商,而是能影响局部局势的地头蛇。
周大树听着,心中了然。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没有立刻喝,反而笑了笑,语气带着点玩味:“柳先生快人快语,那我也就直说了。听您这意思,您这一支‘独立负责’,不就是……嗯,‘那个’吗?”他做了个悄无声息搬运东西的手势,“赚钱了,家族有份,风光共享;万一出了事,风声紧了,就是你们这一支‘独立’担着,与主家无关?这可是把双刃剑啊,柳先生。”
柳明远没想到周大树如此直接,点破了他话语中隐藏的、关于走私和家族风险隔离的实质。他脸上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被戳穿后的释然和棋逢对手的畅快:“周兄果然目光如炬!不错,我们做的,在朝廷律法眼里,就是‘走私’。但柳某从不认为这是坏事。”
他收敛笑容,正色道:“周兄也是明眼人。草原各部为何时常寇边?无非是缺衣少食,活不下去。我们贩卖粮秣、布匹、铁器,让他们有吃有穿,有工具改善生活。他们安居乐业了,何必再来我大明边境打生打死,徒增伤亡?我们柳家商队所到之处,纷争往往能平息几分。这,难道不是功德?”
周大树点点头,抿了口茶:“道理是这个道理。互通有无,总好过刀兵相见。只是……”他放下茶杯,看着柳明远,眼神清澈,“柳先生,若你们买卖的差价,不那么‘厚’,我就更相信您这话纯粹是为了‘化解干戈’了。毕竟,风险和利润,总是成正比的,对吧?”
柳明远再次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更加真诚了些:“周兄是明白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冒着杀头风险,穿梭于风沙刀剑之间,求利,是天经地义。但柳某也敢说,我们提供的货物,质量上乘,价格虽比官市高,却远比他们自己抢掠或通过其他黑市渠道获取要划算、稳定得多!大家各取所需,各得其所,何必打打杀杀,平平安安做生意,过好自家日子,不好吗?”
“说得好!”周大树抚掌,“其实我也是这个想法。打打杀杀,苦的都是底下卖命的人。能坐着把钱赚了,谁愿意提着脑袋拼命?”这话说得粗俗,却深得柳明远这种务实商人的心。两人相视一笑,距离无形中拉近了不少,帐篷里方才那点微妙的审视和隔阂,似乎消散了许多。
其木格跪坐在周大树身侧,安静地听着。这些关于走私、利润、边贸的对话,有些她能听懂,有些似懂非懂,但周大树与柳明远之间那种看似随意、实则机锋暗藏的交谈氛围,让她隐隐感觉到,周先生似乎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普通。他能和柳先生这样的人物平等对话,甚至偶尔还能让对方语塞或大笑。
这时,柳明远话锋一转,回到了最初的目的:“周兄坦诚,柳某也就不绕圈子了。我听说周兄自称是‘琅琊周氏’后人?此名号,柳某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他斟酌着词句,“据柳某所知,前朝末年,琅琊周氏可是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嗯,当今太祖皇帝的对立面。这个身份,在我朝,恐怕有些敏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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