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防范未然(1/2)
大雪初霁,铅灰色的云层被撕开一道豁口,金灿灿的阳光倾泻而下,泼在老宅的青瓦白雪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何虹平抬手遮了遮眼,那光线亮得晃人,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反倒让院子里的欢声笑语都显得有些不真切。
年节的气息还萦绕在老宅的每个角落,屋檐下挂着的腊鱼腊肉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空气中弥漫着蒸馍的麦香和炭火的烟火气。院子里,何禄平、何启平正带着几个小的疯闹,何旭平踮着脚尖往雪人头顶扣煤球当眼睛,何阳平年纪小,攥着雪球追得哥哥们四处跑,银铃般的笑闹声撞在院墙上,又弹回来,驱散了些许深冬的沉闷。可这热闹劲儿,偏偏绕不开何虹平的心尖,她独自坐在堂屋的门槛上,背脊靠着冰冷的木门框,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木头缝里的积雪,那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冻得骨头缝都发疼。
她的目光落在院子中央的雪人上,心思却早已飘远,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日午后的画面。何青萍听到大伯母说起福平哥的婚事,脸上挂着那抹说不出诡异的笑容,眼角眉梢都透着几分得意,像是藏着什么旁人不知道的秘密。就是那笑容,勾起了她脑海深处一段模糊却心悸的记忆——那是从原着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的、关于大堂哥何福平的“剧情”。
何福平……这个名字在心头沉甸甸地压着。在她有限的接触和观察里,大堂哥是个再老实本分不过的人。话不多,见了谁都是憨憨地笑,干活更是踏实得没话说,家里的重活累活抢着干,对弟弟妹妹们也向来温和。在县城罐头厂上班后,更是勤勤恳恳,每天早出晚归,从不迟到早退,厂里的老师傅都夸他稳重靠谱,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不好的传言。
这样一个近乎木讷的年轻人,怎么会和“乱搞男女关系”这种罪名扯上关系?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前世的传闻里,这件事最后闹得沸沸扬扬,证据“确凿”,大堂哥不仅被罐头厂开除,还被定了罪,最后竟然落得个吃枪子的下场,大伯一家也家破人亡。
何虹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透不过气来。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害!一场足以毁掉一个人、一个家庭的恶毒阴谋!而幕后黑手,即便不是何青萍亲自出手,也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昨日那抹笑容,太过可疑,像是提前知晓了结局的得意,她要么是主谋,要么是知情者,甚至是推波助澜的关键人物。
可她只是个八岁多的孩子,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做些什么呢?
直接跑去告诉大伯和大伯母?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她能想象到那个场景:“大伯,大伯母,何青萍想害福平哥,福平哥开春会被陷害乱搞男女关系,会没命的!”
这话听着多么荒唐可笑!一个半大孩子没头没脑的话,谁会当真?只会被当作童言无忌,或是噩梦后的胡言乱语。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还会打草惊蛇,让何青萍更加警惕,甚至可能反过来被倒打一耙。何青萍比她大几岁,向来嘴甜,会讨长辈欢心,到时候若是哭哭啼啼地说自己污蔑她,长辈们多半会信何青萍,反而觉得她小小年纪心思恶毒。到时候,不仅救不了福平哥,还会把自己和自家都陷入被动,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那么,直接提醒福平哥本人?何虹平又摇了摇头。且不说大堂哥会不会相信一个小孩子的“预言”,就算他信了,以他那老实巴交、没什么心眼的性子,又能如何去防范?他不知道陷害者是谁,不知道对方会用什么手段,更不知道危险会在何时降临。这就如同暗处藏着一条毒蛇,你知道它会咬人,却不知道它躲在哪里,什么时候会窜出来,根本防不胜防。
焦虑如同无数只细小的蚂蚁,密密麻麻地啃噬着她的心。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实巴交的堂哥走向毁灭,不能看着大伯一家因为这场无妄之灾家破人亡。大伯何天培是个厚道人,一辈子勤勤恳恳支撑着这个大家庭,大伯母更是温柔贤淑,对孩子们很关心爱护。福平哥是他们的长子,若是出了那样的事,这个家也就垮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但又必须做得隐秘、自然,不能引起任何怀疑。
何虹平的目光在院子里逡巡,最终落在了正在后院角落清理积雪的大哥何承平身上。大哥刚从省城读高中回来,比家里的其他兄弟都沉稳,有见识,也比父母更能理解一些“出格”的话。而且,他是家里除了父母之外,她最能信任的人。由他去提醒福平哥,或许比自己出面更合适,也更不容易引人注意。
打定主意,何虹平悄悄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雪沫子,趁着院子里大家都专注于堆雪人、打雪仗的热闹劲儿,溜到了后院。
后院的积雪更深,没到了小腿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何承平正握着铁锹,一下一下地铲着积雪,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额前的碎发。他身边,何寿平也拿着一把小铲子帮忙,两人配合着把积雪堆到墙角。
何虹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何承平的衣角。何承平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看到是妹妹,脸上立刻露出温和的笑容:“虹平,怎么跑这儿来了?外面冷,快回屋暖和暖和。”
何虹平仰起头,小脸因为寒冷和刻意酝酿的情绪显得有些发白,眼睛里带着孩童特有的、混合着恐惧和困惑的神色,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神秘兮兮:“大哥,我……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
何寿平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什么梦呀?是不是梦见妖怪了?”
何虹平故意瑟缩了一下,往何承平身边靠了靠,仿佛还心有余悸,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妖怪,我梦见……梦见福平哥了。”
她顿了顿,观察着何承平的神色,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才继续说道:“我梦见福平哥浑身是血,被好多人抓走了!那些人围着他骂,说他在厂里……在厂里乱搞男女关系……”她刻意在“乱搞男女关系”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然后装作完全不懂的样子,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困惑地看着何承平,“大哥,什么叫‘乱搞男女关系’呀?为什么因为这个就要抓福平哥,还要……还要那样对他?”
她的小脸上满是真实的恐惧——虽然是演出来的,但那份对堂哥遭遇的担忧却是真切的,再加上恰到好处的不解,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只是一个孩子被噩梦吓坏了。
何承平闻言,心里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疑和凝重。他虽然不是罐头厂的人,但在省城读书,接触的人和事都比在小县城里广阔得多,也深知在这个年代,“乱搞男女关系”是多么严重的一项罪名。尤其是在工厂这种纪律严明、讲究思想作风的地方,一旦沾上这样的污点,轻则被开除公职,身败名裂,重则……他不敢再想下去,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妹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还说得如此具体,连“乱搞男女关系”这种敏感的词都能说出来?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何承平素来不信怪力乱神,可看着妹妹那张写满恐惧和困惑的小脸,感受着她话语里的真切,再联想到“乱搞男女关系”这个罪名的严重性,他实在无法等闲视之。他知道妹妹不是个爱胡言乱语的孩子,平时乖巧懂事,很少会说这种吓人的话。
他迅速收敛了脸上的异色,怕吓到妹妹和一旁的何寿平,勉强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何虹平的脑袋,语气尽量温和地敷衍道:“别瞎想,就是个梦而已。‘乱搞男女关系’……就是不好的人做了不好的事,是国家不允许的。福平哥是个老实人,性格憨厚,做事踏实,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梦都是反的,说明福平哥以后会平平安安的。”
何寿平也在一旁附和:“对呀虹平,梦都是反的!福平哥那么好,肯定不会有事的。”
何虹平观察着大哥的神色,看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凝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她不再多问,乖巧地点了点头,声音细细软软的:“嗯,我知道了,梦是反的。福平哥是好人,肯定会没事的。”说完,她冲着两人笑了笑,便转身跑回了前院,留下何承平和何寿平站在原地。
何寿平没多想,又拿起小铲子开始铲雪,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可何承平却没了继续干活的心思,他握着铁锹站在原地,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刚才妹妹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上,挥之不去。
他了解何福平,正如妹妹所说,那是个再本分不过的人,胆子不大,性格也有些内向,平时连跟陌生姑娘说话都会脸红,怎么可能去触碰“乱搞男女关系”这种高压线?可妹妹的梦太过蹊跷,细节太具体,不像是凭空编造出来的。
难道真的有什么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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