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风雨前夕(2/2)
“当然可以。”
何禄平耐心地给堂妹讲题。讲完后,何虹平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装作随意地问:“禄平哥,周六宴席,你会回村吧?”
“回啊,这么大事肯定得回去。”
“我听说……后山有野蜂巢。”何虹平压低声音,“去年就蜇伤过人。周六孩子们肯定到处跑,万一跑到那边……”
何禄平皱了皱眉:“这倒是。蜂子蜇人可厉害了,去年村东头老王家的小子就被蜇得浑身是包,住了好几天院。”
“要不……”何虹平试探着说,“你跟福平哥说说,让他看着点孩子们?他力气大,万一有事也能帮上忙。”
何禄平想了想,点头:“你说得对。周六我跟我哥说一声,让他多留点心。”
何虹平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有这句话,至少何福平会有所防备。
她正要告辞,水双凤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进来:“虹平,吃苹果。你大伯昨天发的福利,可甜了。”
“谢谢大伯母。”
水双凤在床边坐下,叹了口气:“虹平啊,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大伯母问你,你觉得……你小叔家那个青萍,人怎么样?”
何虹平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不解:“青萍姐?她,我不怎么熟。怎么了,大伯母?”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水双凤摆摆手,“我总觉得那丫头心思重,不像个孩子。上次来家里,眼睛到处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何禄平笑了:“妈,您想多了。青萍才九岁,能有什么心思?”
“九岁?”水双凤摇头,“我九岁的时候还只知道傻玩呢。你看青萍那眼神,冷飕飕的,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何虹平低着头吃苹果,没接话。
水双凤又说:“周六宴席,你离她远点。那丫头邪性,跟她妈一样,不是什么善茬。”
“妈!”何禄平打断她,“这话别乱说,让人听见不好。”
“我又没在外面说。”水双凤嘟囔,“行了行了,我不说了。虹平,苹果甜不甜?”
“甜。”何虹平抬起头,笑得乖巧。
从大伯家出来,何虹平的心沉甸甸的。连水双凤都察觉到了何青萍的不对劲,可见何青萍的异常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无凭无据的,谁也不能拿一个九岁的孩子怎么办。
回到家,李秀兰正在缝衣服。看见女儿回来,她问:“题问明白了?”
“嗯,禄平哥讲得很清楚。”何虹平放下书包,“妈,周六宴席,我能穿那件蓝褂子吗?”
“能啊,妈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李秀兰停下针线,看着女儿,“虹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何虹平心里一跳:“没有啊。”
“真没有?”李秀兰盯着女儿的眼睛,“你这几天心神不宁的,晚上还说梦话。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没有,妈,我真的没事。”何虹平连忙摇头,“可能就是……快要考试了,有点紧张。”
李秀兰将信将疑,但没再追问:“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跟妈说。”
“知道了。”
夜里,何虹平又做了那个梦。这次梦里更清晰了——她看见何青萍拿着削尖的木棍,站在野蜂巢下,脸上是冰冷的笑容。何福平被野蜂追赶,摔下山坡,头破血流。
她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窗外月光皎洁,万籁俱寂。何虹平坐起来,看着窗外的月亮,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
那时候她也是孤儿,也是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困难和危险。不同的是,这一世她有家人,有父母哥哥,有要保护的人。
“不能让她得逞。”何虹平握紧拳头,轻声说,“绝对不能。”
同一片月光下,何青萍也没睡。
她悄悄爬起来,摸黑走到柴房,从稻草堆里翻出那根削尖的木棍。木棍在手,冰凉坚硬。
周六,还有三天。
她已经想好了所有细节。到时候,她会先怂恿几个小孩去后山摘野果,然后“无意中”在何福平面前提起。何福平那种老好人,肯定会去找。
等他到了后山,高小蝶就在那儿等着。野蜂巢的位置她已经确认过三次,万无一失。
至于后果……何青萍冷笑。野蜂蜇人而已,死不了人。最多就是何福平丢脸,高小蝶趁机赖上他。要是运气好,两人搂搂抱抱被人看见,那就更精彩了。
她仿佛已经看见了张翠花气急败坏的样子,看见了何天培一家颜面扫地的场景。
“等着吧。”何青萍喃喃自语,“等着瞧。”
她把木棍重新藏好,轻手轻脚回屋。路过堂屋时,她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是何明显。
何青萍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何明显在跟张翠花说话:“……周六宴席,菜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张翠花的声音带着怨气,“老大就给了一百块钱,又要还债又要摆酒,够干什么的?我算计来算计去,最多能摆六桌。”
“六桌够了。”何明显说,“亲戚朋友请一请,村里有头有脸的请一请,别太铺张。”
“能不铺张吗?禄平考上中专,是咱们老何家的大事!摆少了让人笑话!”
“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何明显的声音严肃起来,“天佑欠了六百块钱的债,这事传出去已经够丢人了。宴席办得再热闹,也遮不住丑。”
张翠花不说话了。
何青萍在门外冷笑。是啊,遮不住丑。等周六过后,何家的丑事会更多。
她悄无声息地溜回西屋,躺回炕上。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她脸上。那张九岁孩子的脸,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
还有三天。
三天后,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得罪她何青萍的下场。
而此刻,远在县城的何虹平,正对着月光默默祈祷。
祈祷周六一切平安,祈祷她的家人能躲过这一劫。
夜越来越深,月亮渐渐西沉。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