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老宅暗流（1/2）

何承平中考名次尚未公布，但他优异的成绩可是在县城中学名列前茅，考上财会中专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消息，经过阅卷老师的传播，像长了翅膀一样，顺着乡间土路，飞回了通县后山村的老何家老宅。这消息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也搅动了沉积在水底的种种情绪。

最高兴的自然是爷爷何明显。他蹲在老宅门槛上，吧嗒着旱烟，脸上那常年因家庭不睦而积郁的皱纹都仿佛舒展了几分。二房大孙子承平，他是知道的，从小就沉静懂事，爱读书。如今眼看要有出息，考上中专就等于端上了铁饭碗，成了“公家人”，这在他们老何家这一支，可是头一份的光荣！他偶尔遇到相熟的老伙计，对方夸一句“老何，你家的承平娃有出息啊”，他能眯着眼乐呵半天，连声说着“娃自己争气，娃自己争气”，那点儿作为祖父的骄傲藏都藏不住。

但这消息听在某些人耳朵里，就全然不是滋味了。

何天佑和他媳妇刘玉兰，心里就酸得直冒泡。何天佑昨晚又跑去破庙里玩了半宿的牌，现在正躺在自家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上，翻了个身，对着正在纳鞋底的刘玉兰阴阳怪气：“哼，二哥家这下可抖起来了！不就是考个中专嘛，有什么了不起？我看承平那小子，读书读得人都呆了，将来未必有多大出息！要我说读书顶个屁用，老子也是初中毕业，现在还不是在村里！”

刘玉兰手里针线不停，头也不抬地附和：“就是！咱家旭平阳平（何天佑的两个儿子）才是个机灵的，将来肯定比他强！”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难免有些泛酸。同样是老何家的孙子，人家的孩子眼看要跳出农门，自家这两个儿子还在地上玩泥巴，将来前途在哪都看不见。这对比，实在扎心。

而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张翠花和何青萍这祖孙俩。

张翠花是在村里水井边洗衣服时，听到几个媳妇嚼舌根知道的。她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胡乱搓了几下衣服，端着盆就气冲冲地回家了。一进门，把木盆往地上重重一撴，水花溅了一地。

“显摆什么！不就是考个学吗？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我看他能得意到几时！”张翠花叉着腰，对着空荡荡的堂屋骂骂咧咧，仿佛何天能一家就站在她面前。她心里堵得慌。二儿子家日子越过越好，大孙子眼看要有大出息，这愈发衬得她偏心溺爱的小儿子一家不成器。更让她窝火的是，之前因为老三（何天良）反悔工资和过继的事，她被老头子狠狠训了一顿，在老二家也没讨到好，这口恶气一直憋在心里没处发泄。如今二房又传来喜讯，简直是在她心头火上浇油。

躲在里屋门后偷听的何青萍，将奶奶的怒骂听得一清二楚。她那双遗传自刘玉兰的、原本应该灵动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怨毒和算计。她想起了自己莫名其妙消失的“藏宝贝的地方”（空间），想起了在何虹平家被怼得哑口无言的狼狈，想起了自家如今在村里的落魄和二伯家的风光……所有的恨意，最终都聚焦在了何虹平一家身上。

她觉得，如果不是何虹平，那个藏着宝贝的木盒可能就是她的！如果不是二伯一家不肯帮忙，她爹何天佑也不会找不到正经活计，她家也不会这么穷！现在何承平又要考上中专了，以后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她心里滋生。她瞅准时机，从门后溜出来，凑到还在生闷气的张翠花身边，装作一副天真又替奶奶不平的样子，小声挑拨道：“奶奶，你别生气。承平哥考上中专是好事，可是……我昨天听村里人说，二伯和二伯娘在县城可得意了，说他们家以后就是城里人了，跟咱们这些乡下穷亲戚不一样了，还说什么……以后再也不用来老宅看爷爷奶奶的脸色了……”

她刻意歪曲、夸大其词，试图点燃张翠花心中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对儿子脱离掌控的恐惧和对二房“忘本”的愤怒。

然而，如今的张翠花经过几次闹腾，尤其是在何明显明确表态后，心里虽然依旧偏袒小儿子，对二房的成功酸涩不满，但也隐约知道二儿子一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了。而且，何青萍这话挑拨的痕迹太重，她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太婆，还能被个丫头片子当枪使？

张翠花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如何青萍所愿暴跳如雷去找二房麻烦，反而把一腔邪火全撒在了这个试图煽风点火的孙女身上！

她猛地转身，枯瘦的手掌带着风声，狠狠地扇在了何青萍的脸上！

“啪”一声脆响！

何青萍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

“死丫头片子！你胡咧咧什么？！”张翠花尖声骂道，唾沫星子喷了何青萍一脸，“挑拨离间的东西！跟你那个没用的爹一个德性！滚一边去！看见你就烦！”

何青萍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奶奶。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剧烈的疼痛和巨大的屈辱让她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但她死死咬着嘴唇，硬是把哭声憋了回去，只是用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张翠花。

“你还敢瞪我？！”张翠花被她那眼神看得更加火大，顺手抄起旁边的扫帚疙瘩，没头没脑地就往何青萍身上抽去，“赔钱货！丧门星！都是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拖累的！打死你个挑事精！”

扫帚疙瘩落在身上，疼得何青萍直抽搐。她不敢反抗，只能抱着头，缩着身子，任由奶奶打骂。心里那团名为仇恨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恨何虹平！恨二伯一家！恨这个偏心眼又蛮不讲理的奶奶！恨这个一无是处只知道躺着的爹！恨那个眼里只有弟弟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