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风雨暂歇（1/2）

十月来临，通县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随着第一场秋雨的到来，夏季的燥热与动荡似乎都被冲刷干净。街道上的口号声渐渐稀少，戴红袖章的年轻人也不再成群结队地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恢复上班的工人和重新开市的商铺。

“总算平静些了。”一天早晨，李秀兰站在院门口，望着巷子里来来往往的邻居，轻声感慨。

何天能点点头，但眉宇间仍带着谨慎：“表面上是平静了，但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学校陆续复课了，但课程安排与以往大不相同。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则要参加劳动或各种会议。何承平和何启平已经适应了这种新的学习模式，何虹平也背起书包回到了二年级的教室。

“同学们，从今天起，我们上午学习语文和算术，下午参加劳动。”王老师在讲台上宣布，她的脸色比暑假前憔悴了许多，但眼神依然温和。

何虹平发现课本内容也有了些许变化，多了些歌颂劳动和革命精神的内容。她认真地跟着老师朗读，小心地藏起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下午的劳动课，低年级的学生通常是在校园里拔草、打扫卫生。何虹平和小伙伴们一起在操场上忙碌着，偶尔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心里却惦记着家里的小菜园。

这段时间，何家的生活逐渐回归正轨，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何天能不再轻易谈论工作上的事，李秀兰在供销社也更加谨言慎行。三个孩子被反复叮嘱：在外面只能背诵该背的课文，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能多说。

何虹平农历七月初六的生日在八月中旬就已经过了。那天，李秀兰特意提早下班，做了几个好菜，一家人关起门来小小庆祝了一番。

“平儿八岁了，要更懂事啊。”何天能笑着摸摸女儿的头，递给她一个小纸包。

何虹平打开一看，是一支崭新的铅笔和一块香橡皮。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是多么珍贵的礼物啊！

“谢谢爸！”她高兴地搂住父亲的脖子。

李秀兰也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一条用旧衣服改做的连衣裙，虽然布料普通，但针脚细密，领口还绣了一朵小小的兰花。

“妈，真好看！”何虹平迫不及待地试穿，在家人面前转着圈。

何承平和何启平合送了一个铁皮铅笔盒，上面印着雷锋的头像。虽然是用旧的，但擦得锃亮。

那一晚，何家小院其乐融融。没有蛋糕，没有蜡烛，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简单的饭菜和真挚的祝福，比任何豪华的生日宴都让何虹平感到幸福。

然而，李秀兰九月初二的生日却没能好好庆祝。那天原本一切都准备好了，李秀兰特意留了块布票，想着给孩子们做件冬衣。何天能也答应早点回家，带些好吃的。

可就在那天下午，运输队突然来了急活，一批物资要连夜运往邻县。何天能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直接出车了。

李秀兰得知消息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在厨房忙碌。晚饭时，桌上比平时多了个炒鸡蛋，算是给自己过生日了。

“妈，对不起，爸不是故意的。”何承平看出了母亲的失落，轻声安慰。

李秀兰笑了笑：“妈知道，工作要紧。”

何虹平看着母亲强装笑颜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悄悄回到房间，从那个一立方米的小空间里取出之前珍藏的两块芝麻糖——这是父亲之前从曲市带回来的，她一直舍不得吃。

“妈，给你。”她把糖块放在母亲手心，“生日快乐。”

李秀兰愣住了，看着手心那两块已经有些融化变形的芝麻糖，眼眶瞬间红了：“平儿...”

“等我长大了，一定给妈过个热热闹闹的生日。”何虹平认真地说。

李秀一把搂住女儿，声音哽咽：“好，妈等着。”

那天晚上，李秀兰把两块芝麻糖切成五份，全家每人分到一小块。甜丝丝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冲淡了生活中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