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周六,惊雷(2/2)

何天培和何天能已经走到门口,看到这阵势,脸色都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何天培盯着弟弟,“你真欠了六百块钱?”

何天佑不敢看大哥的眼睛,低着头:“就……就玩了几把牌……手气不好……”

“玩牌?”何天能声音冰冷,“六百块钱,够咱们家吃两年的!何天佑,你长本事了!”

刀疤脸不耐烦了:“行了,家庭会议回头再开。今天这钱,你们是给还是不给?”

张翠花一把抓住大儿子的胳膊:“天培,你先帮天佑垫上!他被人逼成这样,咱们不能不管啊!”

何天培脸色铁青:“妈,我上半年为了给禄平弄那个临时工名额,掏了一半家底。另一半家底也为了换大房子出去了。现在我哪来的六百块钱?”

“那你想想办法啊!”张翠花急得直跺脚,“总不能看着你弟弟被人打断腿吧?”

她又看向二儿子:“天能,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跑长途,手头肯定有……”

何天能冷冷地看着母亲:“我是有点积蓄。但上半年三弟家三个闺女重病,我掏了大半医药费。剩下的钱,是我留着给承平交学费,给启平买课本的。我不会为了何天佑这个无底洞掏出来。”

张翠花愣住了,她没想到二儿子会这么直接地拒绝。

刀疤脸等得不耐烦了:“给不给钱?不给我们就自己动手了!”

他身后的壮汉们开始往前挤。

“等等!”张翠花尖叫一声,转头看向三儿子,“天良,你呢?你手里有没有……”

何天良站在人群后面,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妻子,看着四个瘦小的女儿,嘴唇动了动,最终低下头,缩了回去。

张翠花的心凉了半截。

“妈,你别逼三弟了。”何天能开口,“他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春燕没工作,还有半年要生了,四个闺女要养,他自己身体也不好。他哪来的钱?”

院门口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何青萍躲在门后,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但她的目光很快又落回到何福平身上——他站在父亲身后,眉头紧锁,拳头攥得紧紧的。

还不够。她想。这场乱子还不够大。

刀疤脸啐了一口唾沫:“看来是没得谈了。兄弟们,进去搬东西!值钱的都搬走!”

壮汉们一拥而入。

“住手!”何明显拄着拐杖从堂屋出来,声音虽苍老却带着威严,“这是何家,容不得你们撒野!”

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即嗤笑:“老爷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儿子欠钱不还,我们搬东西抵债,走到哪儿都说得过去。”

“钱,我们会还。”何明显一字一顿,“但你们今天敢动何家一样东西,我就去公社,去县里告你们私闯民宅,抢劫勒索!”

刀疤脸眼神闪烁。他看得出来,这老爷子不是吓唬人。

“行,老爷子有骨气。”他退了一步,“那您说,什么时候还钱?”

何明显看向何天佑:“你自己欠的债,自己说。”

何天佑哆哆嗦嗦:“我……我没钱……”

“没钱就想办法!”何明显厉喝,“从今天起,你每天去公社修水库,挣工分!挣的钱除了吃饭,全部还债!”

“那得还到猴年马月……”刀疤脸不满。

“每个月还二十。”何明显说,“六百块,两年半还清。你要是不同意,现在就去公社派出所,咱们让政府评评理。”

刀疤脸咬了咬牙。六百块钱确实不是小数目,但真闹到派出所,他们放贷赌博的事也得被查。每个月二十,虽然少,但总比没有强。

“成。”他点头,“但得立字据,何天佑按手印。每个月十五号,我们来收钱。少一分,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刀疤脸带着人走了,围观的村民也渐渐散去。但何家院里的气氛,比冰窖还冷。

张翠花瘫坐在门槛上,哭了起来:“造孽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何天佑蹲在墙角,抱着头一声不吭。

何明显看着满屋的儿孙,长长叹了口气:“都回堂屋,接着说事。”

重新坐回饭桌旁,但谁还有心思吃饭?

何明显看向大儿子:“天培,那个临时工名额,你自己看着办。但爹说一句——咱们老何家现在正是难的时候,能拉一把的,就拉一把。”

何天培沉默良久,点了点头:“爹,我明白。”

他又看向二儿子:“天能,你小弟家……”

“爹,我心里有数。”何天能打断他,“该帮的我会帮,但不该帮的,我不会管。”

这话意有所指,张翠花的哭声停了一瞬,随即更大声了。

一顿本该喜庆的团圆饭,就这样草草收场。

下午,各房陆续离开。何天培一家走的时候,张翠花追到院门口,拉着大儿子的手:“天培,那个名额……你再想想……”

“妈,我会想的。”何天培抽回手,语气疲惫。

何天能一家推着自行车走在村路上,谁都没说话。直到出了村口,李秀兰才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啊。”

何虹平坐在自行车横梁上,回头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何家村。

她想起来了。在原着里,何天佑确实欠过一笔赌债,但没这么多,而且最后是何天培掏钱摆平的。但现在剧情变了——何天培把钱花在了买名额和换房子上,拿不出这笔钱。

蝴蝶的翅膀已经扇动,未来会走向何方,连她也看不清了。

与此同时,何家老宅后山。

何青萍背着竹筐,里面装着几根枯枝。她站在一棵老槐树下,等着约好的人。

不多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山路那头走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打补丁的衣裳,皮肤黝黑,眼神怯生生的。

高小蝶走到何青萍面前,用手比划了几下——她不会说话。

何青萍笑了,笑得天真无邪:“小蝶姐,我有个好事要告诉你。”

高小蝶疑惑地看着她。

“下周六,我们家要大摆宴席,请全村人吃饭。”何青萍压低声音,“到时候,我福平哥也会回来。他可是罐头厂的正式工,小组长呢。”

高小蝶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淡下去——那样的条件,怎么可能看上她?

“小蝶姐,你听我说。”何青萍凑得更近,“我有办法,让福平哥注意到你。到时候,你只要按我说的做……”

她细细地说着计划,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拂过。

高小蝶听着,脸渐渐红了,手紧紧攥着衣角。最后,她咬了咬嘴唇,用力点头。

何青萍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那就说定了。下周六,等我的信号。”

看着高小蝶远去的背影,何青萍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麦子黄了,该收割了。

有些毒,也该发作了。

她抬头看向天空,七月的太阳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生疼。

山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哗哗作响,仿佛,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