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槁木逢春（1/2）

苏曼一番披肝沥胆的陈述，像一阵强劲却并不刺骨的季风，吹散了林淑慧心湖上弥漫的犹豫雾气，让她看清了水下那可能通往新陆地的航道。愿意上船看看的念头，已然在她心中生根。然而，几十年人生风雨锤炼出的本能谨慎，让她在这决定性的第一步前，下意识地想要系上一根安全绳。

她没有立刻去接苏曼递出的、那份象征着正式合作的“橄榄枝”，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脚下实实在在的土地。

“小曼啊，”林淑慧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力，她轻轻将苏曼带来的、那份象征着未来蓝图的文件夹往茶几中央推了推，动作舒缓却坚定，“这份心意，阿姨先领了。协议嘛，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你先放着，容阿姨有空了，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瞧清楚。”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向苏曼，那里面是历经世事后沉淀下来的清醒：“眼下顶顶要紧的，是咱们答应李家的事。人家信任我，开了这个口，咱们就得把这事儿办妥帖，办得漂漂亮亮。这才是根子，是本分。”

她微微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谆谆之意：“要是连答应别人的事都做不好，根基不稳，就急着去想拍视频、立名头那些飘在云彩里的风光，那不成咱们俩关起门来唱独角戏了么？又搭工夫又费钱财，最后落个什么实际响动也没有，图个什么虚热闹呢？” 在她的人生哲学里，务实和守信，是比任何蓝图都更重要的基石。

苏曼心中微微一动。从纯粹的商业逻辑出发，她并不完全认同“虚热闹”的说法。在她精心构画的策划案里，即使没有李家这个具体的服务对象，“林阿姨的暖心厨房”这个ip本身也具备独立运营的价值和潜力。李家的出现，更像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契机，提供了一个真实的内容切入场景，并在初期节省了部分食材成本。她早已在心里反复盘算过前期需要投入的各项成本——不仅是金钱，更是她需要将自己快速武装成一个“半吊子营养师”的时间精力，以及从拍摄、剪辑到平台运营的全流程心血。甚至，连最坏的结果——彻底的、无声的失败，她也已在心中预演过无数次。对她而言，最难承受的并非失败本身，而是如何在计划搁浅时，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好林姨这份难得燃起的热情，不让她感到被利用或被伤害。

但这些商业上的权衡与风险，她此刻选择深埋心底。她敏锐地意识到，林淑慧的价值体系里，“信义”二字重若千钧，承诺过的事，便必须全力以赴。这不仅是两人合作的道德底线，更是林淑慧这个人身上最质朴也最动人的光芒。尊重并维护这份光芒，远比争辩计划的独立性更为重要。

见苏曼眼神诚恳，并无异议，林淑慧便顺着自己的思路，提出了下一个关键步骤：“而且，我心里琢磨着，眼下最急的，倒不是咱俩怎么合伙、钱怎么分。而是得把咱们这‘新章程’，跟李家的人——尤其是丽华那孩子——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讲明白。”

她特意强调了“丽华”两个字，语气郑重：“不能光我和秀芬两个老姐妹私下里一拍脑袋就定了。得让正主儿知道，她往后吃的这饭，是怎么个来龙去脉。万一人家姑娘心里忌讳，不喜欢自己坐个月子、吃个家常饭，还要被拍了去，放到那谁也看不见摸不着的网络上，让不相干的人评头论足呢？要真是那样，咱们这边想得再天花乱坠，热脸贴了冷板凳，那也是白费心思，还得落个埋怨。”

苏曼立刻领会了林淑慧的担忧所在——这是关乎个人隐私和知情同意的核心问题，也是她商业计划书中早已标红加粗、反复推演过的一环。她迅速调整思路，给出一个既能保障创作自由度，又能最大限度尊重对方的方案：

“林姨，您考虑得太周到了！这一点您放一百个心。”苏曼身体前倾，语气肯定，“在我的规划里，镜头只会对准您，对准您这间充满烟火气的厨房，对准那些新鲜的食材和您巧手下的美味蜕变。我们绝对不拍摄孙丽华本人，不拍摄李家的任何成员，更不会暴露他们家的门牌号、内部布局任何隐私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