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介入(1/2)

阳光很好。

李立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提着果篮,犹豫了很久才敲门。他昨晚几乎没睡,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陈阳那张麻木的脸,还有那句“是我自己的劫”。

愧疚像藤蔓,一夜之间长得更加茂密,缠得他透不过气。

门开了,苏曼站在里面。

“李立?”苏曼有些意外,侧身让他进来,“快进来。”

李立走进病房。房间里很安静,窗帘拉开了一半,阳光斜照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块明亮的梯形。

林淑慧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脸色比昨天好了一些,但还是苍白得让人心惊。各种管线少了很多,只剩下氧气管和心电监护仪。

他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站在那里,看着林淑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姨情况稳定。”苏曼轻声说,“医生早上来看过,说指标都在好转,可能就这两天会醒。”

李立点点头,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圈。很整洁,床头柜上摆着一束新鲜的百合,旁边放着水杯、棉签、润唇膏,所有东西都井井有条。

“雪姐安排的?”他问。

“嗯。”苏曼点头,“她白天得去公司,托我在这儿。”

李立沉默了一会儿。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医院的小花园。有病人坐着轮椅被推出来晒太阳,有家属提着饭盒匆匆走过,有穿着病号服的人在慢慢散步。

一切都那么正常,那么平静。

只有这间病房里,躺着一个因为儿子出事而急病的母亲,陪护的是一个非亲非故的邻居,而那个儿子——那个他李立介绍了一个又一个项目,最后把人推进火坑的儿子——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在经历什么。

“苏曼姐,”李立转过身,声音有些干涩,“陈阳他……这两天来过吗?”

苏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平静,但李立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昨天来过一次。”苏曼说,“他状态……不太好。”

“不太好”这个词,用得很克制。但李立听懂了。

他想起陈阳办公室里那股绝望的气息,想起陈阳看着热水瓶碎片时空洞的眼神,想起他说“命里有这一劫”时那种认命般的平静。

那不是不太好。

那是快垮了。

“雪姐怎么说?”李立问。

“她没说什么。”苏曼摇摇头,“但看得出来,她不放心让陈阳在这儿陪护。所以才找我。”

李立明白了。陈雪做了最理性的选择——一个不可靠的弟弟,不如一个可靠的外人。

他重新走到病床边,看着林淑慧。老人睡得很沉,呼吸平稳,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想起小时候,经常去陈家玩。林阿姨总是笑眯眯的,会给他们切西瓜,会留他们吃饭,会在他调皮捣蛋时假装生气地说“小李立,你再这样阿姨不给你吃糖了”。

那时候他觉得,林阿姨是全世界最温柔的大人。

现在这个最温柔的大人,因为他介绍的项目,因为他的“好意”,躺在这里,生死一线。

“苏曼姐,”李立开口,声音很轻,“辛苦你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

苏曼点点头:“好,路上小心。”

李立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很浓,他快步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钮。电梯上行得很慢,数字一跳一跳,像心跳。

他拿出手机,找到母亲的号码,拨过去。

响了三四声,接通了。

“妈,是我。”李立说,“林姨住院了,心脏病,挺严重的。”

电话那头,王秀芬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怎么回事?前两天不还好好的?”

“具体我也不清楚。”李立含糊地带过,“现在在医院,雪姐请了苏曼白天陪护。但苏曼一个人也撑不了多久,她还有女儿要照顾……”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

“妈,陈阳那边有点事,脱不开身。雪姐工作也走不开,白天黑夜都在医院,谁也熬不住。”他说,“苏曼跟林家非亲非故,人家都挺身帮忙了。咱们家跟林姨几十年交情,这个时候……更该当仁不让。您白天要是没事,能不能去搭把手?不用您干什么重活,就是去坐坐,陪苏曼说说话,替换她一下,让她能喘口气。”

他说得很诚恳,也很小心。没提陈阳惹的麻烦,没提自己的愧疚,只提交情,提道义,提一个老姐妹该做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王秀芬说:“行,我去。明天一早就去。你林姨爱干净,我去了帮她擦擦身子,跟苏曼说说话。你也别太担心,你林姨人好,老天爷会保佑的。”

李立松了口气:“嗯。”

王秀芬说,“你也是,别光顾着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也多上心。丽华和宝宝都需要你。”

“我知道。”李立说,“那我先挂了,妈您明天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电梯正好到了。李立走进去,按下1楼。电梯下行时,他看着镜面墙壁里自己的倒影。

眼眶有点红,胡子没刮干净,衬衫领子皱了一角。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

还有一件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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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阳的办公室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

陈阳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久到身体都有些僵硬,但他不想动。

动有什么意义呢?

警察那边还没消息,但早晚会有的。要么罚款,要么更糟。严丽已经签了离婚协议,豆豆再也见不到了。母亲躺在医院,因为他的事急出了心脏病。姐姐忙得焦头烂额,看他时眼神里的失望和愤怒,像刀子一样。

他的人生像一栋烂尾楼,地基塌了,结构裂了,只剩下一个空壳,等着被爆破拆除。

门被推开了。

陈阳没转头。他知道是谁。昨天李立来过,今天还会来。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愧疚。李立觉得对不起他,觉得是他的“介绍”害了他。

但陈阳不这么想。

路是自己选的,坑是自己跳的。怪别人,没意思。

李立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他走到茶几旁,把塑料袋放下,从里面拿出两罐啤酒,一包花生米。

“喝点?”他说。

陈阳慢慢坐起来,伸手拿过一罐,拉开拉环。泡沫涌出来,他也没擦,仰头灌了一大口。

酒很冰,顺着喉咙滑下去,冻得胃一抽。

李立在他旁边坐下,也开了一罐。两人沉默地喝着,房间里只有吞咽的声音和空调低沉的嗡鸣。

喝到一半,李立放下罐子。

“阳哥,”他开口,声音很低,“那个姓杨的……我对不住你。”

陈阳拿着啤酒罐的手停在半空。他转过头,看着李立,看了很久。

然后他扯了扯嘴角。

“跟你没关系。”他说,声音嘶哑,“路是我自己选的。是我贪,是我急,是我……命里有这一劫。”

他说得很平静,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抱怨,只有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李立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宁愿陈阳骂他,打他,那样他还能好受点。

“阳哥……”

“行了。”陈阳打断他,又灌了一口酒,“说这些没意思。”

他放下空罐子,重新躺回沙发上,闭上眼睛。

李立看着陈阳,看了很久。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茶几上,压在手机旁边。

“手机你拿着,卡装好了。”李立的声音很平静,“这是两万现金,你先应应急。放好。”

陈阳的目光从手机移到那个信封上。牛皮纸信封,很普通,但鼓鼓囊囊的,边缘被钞票撑得有些变形。它就那么躺在积着灰的玻璃茶几上,旁边是那部崭新的手机。

他没动,只是看着。

李立也没催他。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阳光刺进来,在昏暗的房间里切出一道锐利的光带。灰尘在光带里飞舞,像无数细小的生命。

过了很久,陈阳才慢慢伸出手,手指碰到信封。纸质的触感,有点粗糙。他拿起来,握在手里。很沉,比想象中沉。

他抬起头,看向李立的背影。

李立站在窗前,背对着他,看着外面。阳光给他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谢了,立哥。”陈阳说。

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但李立听见了。

他转过身,看着陈阳。陈阳也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情绪,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的平静,以及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被强行压下去的颤动。

“等我……等我缓过来。”陈阳又说了一句,像是承诺,又像是自言自语。

李立点点头,没说什么。

有些话,不用说。有些事,只能等。

等时间过去,等伤口结痂,等生活以某种方式,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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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王秀芬来了。

她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毛巾、梳子、还有一本厚厚的相册。推开病房门时,苏曼正在给林淑慧擦脸。

“小曼!”王秀芬眼睛一亮,快步走进来,“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王姨,您怎么来了?”苏曼有些意外。

“李立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一个人在这儿太辛苦,让我来搭把手。”王秀芬把布袋子放在椅子上,走到床边,看着林淑慧,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唉,你说这人啊……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她握住林淑慧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轻轻摩挲着。

“老姐姐,你可快点好起来。咱们还约好了秋天一起去爬山呢,你说要给我拍照,我新买的丝巾都准备好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很轻,像在哄孩子。

苏曼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松了一下。这两天她一个人在这儿,虽然安静,但那种寂静的压力,只有自己知道。现在王秀芬来了,带来了烟火气,带来了唠叨,也带来了另一种支撑。

“王姨,您坐。”苏曼拉过另一把椅子,“我正好要去趟超市,买点东西。您在这儿陪阿姨说说话,我很快回来。”

“你去你去,这儿交给我。”王秀芬摆摆手,“对了,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你李叔做了送过来。”

“不用麻烦,我随便吃点就行。”

“那怎么行,你也是辛苦。”王秀芬坚持,“我让他炖点汤,补补气。”

苏曼没再推辞,道了谢,拎着包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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