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突来的搜查(2/2)

陈阳站在路边,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很荒谬。

世界还在运转,人们还在生活。只有他,陈阳,刚刚从那个正常的世界里掉出来,掉进一个黑洞。

他摸了摸口袋,手机没了,被扣了。身上只有身份证,和几十块钱零钱。

他想起该给严丽打个电话。

他想起严丽。

那个念头像一根针,扎进他混乱的脑子里。他需要听见她的声音,需要告诉她发生了什么,需要……需要她告诉他,该怎么办。

他跑进街边一家小卖部,问老板借电话,理由是他的手机丢了。老板是个老大爷,看了他一眼,给他递过来一个老人机。

陈阳拨了严丽的号码。手指在发抖,按错了好几次。

电话通了。响了三声,被接起。

“喂?”严丽的声音,平静,有点疲惫。

“严丽……”陈阳一开口,声音就破了,“严丽……我出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什么事?”

“警察……警察来了公司……把我带走了……”陈阳语无伦次,眼泪忽然就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那个项目……是骗局……是赌博网站……我……我可能犯法了……怎么办……严丽……我该怎么办……”

他靠在柜台上,身体开始发抖,止不住地抖。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和哽咽。

过了很久,严丽才开口。

声音很冷,冷得像冰。

“陈阳,”她说,“你在哪里?”

“我……我在派出所门口……”

“地址发给我。”严丽说,“我过来。”

电话挂了。

陈阳握老人机,很久没有放下。老板在旁边看着他,眼神有点警惕。

“小伙子,你没事吧?”老板问。

陈阳摇摇头,放下话筒,掏出一张十块钱放在柜台上:“谢谢。”

他走出小卖部,站在路边等。阳光很烈,晒得他头晕。胃又开始疼,这次疼得更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撕扯。

他蹲下来,抱住膝盖,把脸埋在手臂里。

世界很吵,车声,人声,远处施工的声音。但这些声音都进不了他的耳朵。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一下比一下沉重,像是丧钟。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

车门打开,严丽走下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头发梳得很整齐,脸上化了淡妆。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上班,下班,接孩子,做饭。

但她看陈阳的眼神,让陈阳觉得陌生。

那是一种……彻底失望后的平静。没有愤怒,没有质问,什么都没有。

“上车。”严丽说。

陈阳站起来,腿麻了,踉跄了一下。严丽没扶他,只是拉开了后座的门。

陈阳坐进去。严丽坐进副驾驶。

“去哪儿?”司机问。

严丽报了一个地址。不是家,是工作室的地址。

车开了。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的轰鸣。陈阳看着严丽的侧脸,想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严丽一直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到了工作室楼下,严丽付了钱,下车。陈阳跟着下来。

上楼,开门。办公室一片狼藉——警察搜查过的痕迹。电脑被搬走了,文件散了一地,椅子东倒西歪。小王和小刘已经不在了,只有小赵还在,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看见严丽进来,小赵愣了一下,低下头,小声说:“严姐……”

“你先回去吧。”严丽说,“工资的事,我会处理。”

小赵点点头,拿起包,快步走了出去。

门关上。办公室里只剩下陈阳和严丽。

严丽走到陈阳的工位前,看着空荡荡的桌面,看了很久。然后她转身,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陈阳。

“签了吧。”她说。

陈阳接过文件夹,打开。第一页,是离婚协议书。第二页,是公司破产申请书。第三页,是财产分割协议。

所有条款都已经拟好,只差他的签名。

陈阳抬起头,看着严丽:“你……你早就准备好了?”

“从你接那个项目开始。”严丽说,声音很平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你为什么不拦我?”

“我拦得住吗?”严丽反问,“陈阳,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陈阳哑口无言。

他翻开离婚协议,看着那些条款。房子归严丽,豆豆归严丽,家里的存款归严丽。他需要承担所有债务,包括公司的,也包括个人的。

“这是最干净的分法。”严丽说,“保住房子,保住豆豆的生活。你那些债,你自己背。别拖累我们。”

陈阳看着那些字,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看不懂。或者说,他不想懂。

“严丽……”他开口,声音嘶哑,“我……我知道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机会?”严丽打断他,终于转过身,看着他。她的眼睛红了,但没有眼泪,“陈阳,我给你多少次机会了?从设计院出来,我支持你。创业失败,我安慰你。你挪用妈的钱,我帮你瞒着。现在呢?现在你把自己搞到警察局去了!你告诉我,我还要怎么给你机会?”

她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在颤抖,但依然清晰:“豆豆才五岁。他不能有一个坐牢的爸爸。我也不能……不能一辈子给你收拾烂摊子。”

陈阳看着她,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看着她紧抿的嘴唇,看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颤抖。他忽然意识到,严丽不是在生气,也不是在威胁。

她是在告别。

用最冷静,最决绝的方式,和他告别。

“签了吧。”严丽又说了一遍,“签了,我们两清。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

陈阳拿起笔。笔很重,重得他几乎拿不动。

他翻到最后一页,找到签名的地方。那里已经签好了严丽的名字,字迹工整,一笔一划。

他握着笔,笔尖悬在纸上,颤抖。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们领结婚证的那天。也是在纸上签字,也是手在抖。严丽当时笑话他:“抖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他当时说:“我紧张。怕你不要我了。”

严丽笑了,握住他的手:“傻不傻,签了字,就是一辈子了。”

一辈子。

原来一辈子这么短。

短到只需要几分钟,几张纸,就能彻底结束。

笔尖落下。陈阳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歪斜,难看,像小学生写的。

签完,他放下笔,看着那两个并排的名字。

陈阳。严丽。

曾经靠得那么近的两个名字,现在被一条横线隔开,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像两条相交过的线,终于到了分岔口,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严丽拿过文件夹,检查了一遍签名,然后合上,装进包里。

“我会尽快去办手续。”她说,“这期间,你先别回家。我会把你的东西收拾出来,你找个时间拿走。”

陈阳点点头。

严丽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不舍,有心疼,但更多的是决绝。

“陈阳,”她说,“以后……好好过。”

说完,她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脚步声在走廊里远去,越来越轻,直到消失。

陈阳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看了很久。

然后他慢慢蹲下来,抱住头。

这一次,他没有哭。

只是觉得冷。

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