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安民（四）（2/2）

“现在去？晚了！苗都发完了！”王二没好气地嘟囔，心里却更不是滋味。

正巧这时，里正陪着一位农科女先生路过。

女先生认得他，笑道：“王二叔，还在看你家粟米呢？我们正在统计补种意愿，格物院第二批薯苗过几日就能到。你要是想种，我优先给你记上。”

王二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真……真还能种？那……那两条政令，还作数不？”

“作数！当然作数！”里正拍着胸脯，“晏相金口玉言，还能骗咱老百姓不成？”

王二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猛地一跺脚，仿佛把所有的犹豫和胆怯都踩进了泥里：

“种！我种！给我记上！那两亩粟米……我……我匀出一亩来种红薯！”

许小花在一旁，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时光荏苒，夏去秋来。

洪州的坡地上，曾经翠绿的薯藤已然变得深绿粗壮，甚至有些发黄。

到了收获的季节，小河村几乎全员出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开挖那日，如同庆典。

王二紧张地攥着锄头，在他那亩冒险种下红薯的地里，小心翼翼地刨开泥土。

第一锄下去，带出几个沾着泥巴、拳头大小的红皮家伙。

第二锄，第三锄……

随着泥土被翻起，一串串、一窝窝饱满的红薯如同宝藏般显露出来，个头虽未必个个硕大，但数量惊人。

“天姥姥！这么多！”

王二的声音都变了调，他手忙脚乱地往外扒拉，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旁边传来其他农户的惊呼声、欢笑声，此起彼伏。

“我家这块地，怕是有十二三石！”

“哈哈，我那块坡地，少说十五石！”

最终过秤，王二那一亩地，足足收了他想都不敢想的十五石红薯！

虽然没达到官家说的二十石，但已是种粟米收成的数倍。

而且官府说话算话，当场就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收购了他家两成的收成。

拿着那沉甸甸、叮当作响的铜钱，王二的手都在抖。

他这辈子都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以往秋收，交了税，留下的粮食也就刚够糊口，哪有余钱？

他拉着许小花，直接去了镇上扯了几尺厚实的新棉布，又给俩娃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

回到村里，他让孩子们穿上新衣，那鲜亮的颜色在秋日阳光下格外耀眼，孩子们吃着糖葫芦，小脸上满是幸福。

王二看着这一幕，眼眶有些发热，对围过来的乡邻感慨道：

“当初要不是听了官府的‘定心丸’，我王二哪有今天？这新衣裳，这甜滋滋的糖葫芦，都是晏相，都是这红薯带来的福气啊！”

他这话，说出了所有试种户的心声。

那些当初没有试种、此刻看着别人家堆成小山的红薯和拿到手的现钱的人家，眼里满是羡慕和懊悔，心里暗暗发誓，来年无论如何也要跟上。

而那些曾经嘲讽过新政的乡绅，看着眼前这实实在在的丰收，看着农户们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所有的质疑和轻蔑都化为了无声的叹息。

事实胜于雄辩，这红薯的甘甜，不仅甜在了农户的嘴里，更像一记无声的惊雷，震动了洪州乃至更多地方固守的旧观念。

晏安站在不远处的坡上，看着这片充满欢腾和希望的田野，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政策的种子，已然破土。

信任的根基，正在夯实。

她知道，从洪州开始，这星星之火，必将成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