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赌局!(2/2)
电话接通了。
“喂?哪位?”一个年轻、焦急,甚至带着哭腔的男声传了过来。
这个声音……林晚猛地一僵。这声音……为什么如此熟悉?熟悉到让她灵魂战栗!
她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和那顿“饱饭”的诱惑,驱使着她按照脑海里背诵了无数遍的、冰冷的话术开口,声音因为紧张和一种莫名的恐惧而微微变形:“是……是李明吗?(这是纸条上的假名)我……我是林晚的同事!她……她在这里出事了!急需要钱!很急!”
她故意说得断断续续,带着哭音,这是话术里要求的,能最大程度引发对方的恐慌和不理智。
“姐?!是你吗姐?!我是小晨啊!!”电话那头的男声骤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切的焦急,“你的声音怎么了?你到底在哪?!爸妈都快急疯了!他们把家里的房子都卖了!凑了三十万!说要去找你!姐!你说话啊!你到底怎么了?!你一定要回来啊!”
轰——!
如同一个惊雷在脑海里炸开。
林晚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又瞬间沸腾!
小晨!是她的弟弟林晨!那个她从小带着一起长大、会把舍不得吃的糖偷偷塞给她、总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叫个不停的亲弟弟!
她骗到的第一个“客户”,竟然是千辛万苦、变卖家产寻找她的亲弟弟!
父母卖了房子……凑了三十万……来找她……
巨大的荒谬感和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将她淹没。她张着嘴,喉咙里却像被烧红的烙铁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狠狠地揉搓,痛得她几乎要弯下腰去。
她在这里挨饿、受冻、被打骂、被电击,像牲畜一样被驱使着去行骗。
而电话那头,她的至亲,正在因为她而陷入另一个深渊!卖掉唯一的栖身之所,捧着巨款,可能要踏上同样危险、甚至更可怕的寻找之路!
良知在疯狂地呐喊,让她立刻告诉弟弟真相,让他快跑,远离这里,保护好父母和那笔卖房子的钱!
可是……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导师冰冷审视的目光,以及他手中那根随时可能捅过来的电击棒。旁边,还有持枪的守卫。
她说出真相的下一秒,会遭遇什么?死亡?还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弟弟的声音还在耳边哭喊,充满了无助和绝望的期待。
那一刻,林晚做出了此生最痛苦、最耻辱的决定。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她几乎崩溃的神经。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强迫自己继续那套罪恶的话术,声音嘶哑、颤抖,却异常清晰地顺着电话线传了过去:
“是……是我……我欠了……欠了高利贷……他们说不还钱就……就要我的命……快……快把钱打到这个账户……卡号是xxxxxxxx……求你了……小晨……救救姐姐……”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从她的喉咙里硬生生挖出来,带着血肉。她背叛了血浓于水的亲情,亲手将寻找自己的弟弟推向诈骗的陷阱。
电话那头,弟弟林晨的哭声更大了,夹杂着语无伦次的保证:“姐你别怕!你别怕!我马上打钱!我这就去银行!你等着!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们一定救你出来!”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林晚像被抽走了全身骨头一样,瘫软在冰冷的椅子上,手中的话筒滑落,吊在半空晃荡着。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呼吸,整个人像坠入了冰窟,连灵魂都在那一刻冻结、碎裂。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干得不错!”导师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算是赞许的表情,尽管那笑容看起来更加可怖,“情绪到位,流程完整。今晚,给你加餐!”
周围几个同样在“工作”的人投来麻木或羡慕的眼神。
加餐。一顿饱饭。
她用诈骗自己亲弟弟、可能毁掉整个家庭的代价,换来了一顿饱饭。
傍晚,林晚果然得到了一份“奖励”——一碗看不到几粒米的稀粥,加上一个干硬冰冷的馒头。相比于平时那点猪食般的馊饭,这确实算得上是“大餐”了。
她端着那个碗,手抖得厉害。碗里的食物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她蹲在角落里,像野狗一样,机械地、麻木地,将那些食物塞进嘴里,吞咽下去。泪水混着食物,咸涩无比。她在咀嚼自己的耻辱,吞咽自己的罪恶。
夜里,腹痛如绞。不知道是长期饥饿后突然进食的不适,还是极度的精神刺激导致的生理反应。她挣扎着爬起来,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走向院子角落那个肮脏恶臭、用破木板和铁皮搭成的简易厕所。
厕所里没有灯,只有月光从缝隙里透进来一点惨白的光。地上污水横流,苍蝇嗡嗡作响。她蹲在一个隔间里,身体的不适和心灵的巨大创伤让她几乎虚脱。
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隔壁隔间传来了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伴随着打火机点烟的声响。是白天那两个守卫。
“……刚才那单,吴经理说做得漂亮,那傻子钱打过来了,三十万,一分不少。”
“嘿,可不是嘛,哭得那叫一个惨,真以为他姐要死了呢。”
林晚的身体猛地僵住,血液仿佛瞬间逆流。他们是在说……白天那通电话?
另一个守卫嗤笑一声,吐了口烟圈,声音带着十足的戏谑和残忍:
“新来的那个叫林晚的妞儿,演技可以啊,哭得跟真的似的。不过最逗的还是电话那头那个傻子,真信了他姐会分他三十万?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呢!他姐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坑里等着喂狗呢!”
轰——!!!
又是一个炸雷,比白天那个更加猛烈,更加残酷,直接将林晚残存的世界观和所有认知,炸得粉碎!
原来……她骗来的,根本不是她的弟弟林晨!
那是另一个和她弟弟一样,正在焦急寻找亲人的、绝望的“姐姐”或“弟弟”!是另一个破碎的家庭!
而她的亲弟弟林晨……管理员那句随口而出的、充满讥讽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他姐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坑里等着喂狗呢!”
这句话在她脑海里疯狂回荡,衍生出无数血腥恐怖的画面。
她的弟弟,那个笑容干净、眼神明亮的林晨,他现在在哪里?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样,被骗到了某个类似的人间地狱?正在经历着同样的殴打、电击、恐吓?甚至……已经遭遇了不测?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比之前发现自己欺骗了亲弟弟时,还要强烈百倍、千倍!那是一种彻底的、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将她吞噬。
她一直以为,自己身在地狱,至少家人是安全的。
可现在,她惊恐地意识到,她所在的这个地狱,可能只是无数个连锁地狱中的一个。她的弟弟,她年迈的父母,都可能因为她的轻信,而被卷入这无底的深渊!
“呃……”
一声极轻极压抑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终于冲破了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嘴唇。她瘫坐在污秽不堪的地面上,背靠着冰冷的、布满黏腻苔藓的隔板,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之前强行吞咽下去的那点食物,此刻在胃里翻江倒海,带着胆汁的苦涩和血腥气,猛地涌了上来。她趴在肮脏的地面上,无声地、剧烈地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泪水混杂着额角的冷汗,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身下的污浊里。
她伸出手,颤抖地、摸索着。指尖触到一块被丢弃的、边缘锐利的、不知是破碎瓷片还是锈蚀铁皮的东西。冰冷,粗糙,带着死亡的气息。
她紧紧地,紧紧地攥住了它。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的掌心,温热的血液渗出,带来一丝诡异的、尖锐的痛感,反而让那几乎要炸裂的头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虚假的清明。
结束吧。
这一切。
这无边的恐惧,这刻骨的耻辱,这噬心的悔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
她闭上眼睛,将那块冰冷的锐器,颤抖着,决绝地,递向自己温热的脖颈。
就在那冰冷的尖端即将刺入皮肤的前一瞬——
“哐当!”
厕所破旧的铁皮门被人从外面猛地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手电筒刺目的光柱像一把利剑,胡乱地扫过污秽的墙壁和地面,最终定格在她苍白失血、布满泪痕的脸上。
“妈的!蹲个茅坑磨蹭这么久!找死啊!滚出来!”
守卫粗暴的吼叫声,伴随着皮靴踩在污水里的啪嗒声,迅速逼近。
那只握着“刀片”、沾满自己鲜血的手,徒然地、僵硬地停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