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只有你能看见的项圈(1/2)
观星楼高百尺,夜风呼啸,卷得檐角铁马叮当乱撞。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凭栏而立。
夜承双手撑在冰冷的汉白玉栏杆上,并未看向繁华的京城灯火,而是死死盯着那辆已经驶出宫门、即将融入黑暗的宸王府马车。
他面无表情,只有被风吹起的衣袍下摆在疯狂抖动。
“走了?”夜承开口。
阴影里,一道佝偻的身影无声浮现。大太监李德海躬身至九十度,双手插在袖筒里,头垂得很低:“回陛下,宸王殿下出宫了。镇国公还在长乐宫外跪着,说是要请罪,实则是想要个说法。”
“说法?”夜承嘴角扯动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脸部肌肉的一次抽搐,“一条仗势欺人的老狗,被狼咬了一口,还有脸找主人要说法?让他跪着。”
李德海把腰弯得更深了些,没敢接话。
夜承伸出手。在常人眼中,那是养尊处优的帝王之手,但在他自己眼中,指尖已经开始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色泽,皮肤下隐约有黑色的细线在游走。
“德海。”
“奴才在。”
“你也看出来了?”夜承转动着拇指上那枚翠绿欲滴的玉扳指,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辆马车消失的方向,“今晚这满宫的死人味儿,熏得朕头疼。唯独那个叫阿缘的丫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鼻翼煽动,仿佛隔着几里路还能闻到某种味道。
“干净。”李德海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太干净了。奴才在这宫里待了几十年,从未见过那种体质。她站在长乐宫里,那些……那些东西,竟然都在躲着她。”
“不只是躲。”
夜承眯起眼,瞳孔在夜色中收缩成针芒状,“她能看见。安和袖子里的猫腻,她一眼就破。朕身上的‘丝’,她也看见了。”
李德海身子一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贴着地砖:“陛下龙体天佑……”
“行了,少说这些废话。”夜承不耐烦地挥手,指甲在大理石栏杆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朕这副身躯,被那地底下的东西侵蚀了二十年,什么灵丹妙药都试过了,只能延缓,不能根除。”
他停顿了一下,舌尖舔过干裂的嘴唇,眼中透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那是上好的‘药引’。”
“若是能把她的血换进朕的身体里,或者把她的肉……”夜承的手指在空中虚抓了一把,五指用力收紧,关节发出脆响,“这腐朽的味道,应该就能盖住了吧?”
李德海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却不敢抬头:“陛下圣明。只是……宸王殿下今晚的态度您也看见了。为了那个女子,他甚至不惜当众要杀镇国公。那是只护食的疯狗,若我们贸然动手……”
“老三确实是疯狗。”
夜承眼底的红光缓缓收敛,重新变回那个高深莫测的帝王。他转过身,背对着深渊般的夜空,语气平淡。
“疯狗若是守在窝边,自然不好下手。”
他在李德海面前踱了两步,靴底踩在石板上,节奏沉闷。
“北边的蛮子最近不太安分,听说又在边境劫掠了几个村子。”夜承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北方,“既然那是他的‘心头肉’,朕就成全他。让他守个一年半载。”
李德海身躯一震,猛地抬头,随即又迅速低下:“陛下是想……”
“调虎离山。”夜承冷笑,“只要狼不在窝里,想抓一只小白兔,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就算他回来,人也没了,这天下,终究是朕的天下。”
风更大了,吹得观星楼上的灯笼忽明忽灭。夜承站在阴影里,整个人仿佛与这黑暗融为了一体,如同一只潜伏在巨网中心的捕食者,耐心等待着猎物落网。
……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轱辘声。
车厢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偶尔有月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洒进来,照亮了车厢内一角。
夜行云坐在角落里,双眼紧闭,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静。
车厢内死一般的静,只能听见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从离开宫门那一刻起,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脑海里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再次翻涌上来,与之伴随的,还有无数嘈杂的尖叫声。
——“杀了他!掐断他的脖子!”
——“他在算计你!他在看你的笑话!”
——“所有人都在骗你,把他们都剁碎!剁碎!”
那是战场上几万人临死前的诅咒,也是他这三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
尤其是阿缘在马车上说的那句话。
“蜘蛛吐的丝,他在把你当成猎物,准备吃掉你。”
夜行云的眉头死死皱紧,额角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手腕上似乎真的缠绕着某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他窒息的丝线。那丝线勒进肉里,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暴戾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他手指深深陷入臂弯的肌肉里,指节发白。
他想杀人。
就在这股失控的边缘,一只手伸了过来。
那只手很小,手指软软的,带着温热的触感,覆盖在他冰凉且僵硬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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