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往事-纸妻出嫁(2/2)

纸扎铺外,风雪呼啸渐歇,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林小满握紧铜铃,拉开门的刹那,三个裹着厚棉袄的村民跌了进来,为首的是猎户老张,他满脸惶恐,指着村东头哆嗦:“小满,你快去看看!赵德全的宅子……闹鬼了!”

宅院残垣在月光下泛着青黑,院门歪斜如巨兽獠牙。林小满踏入院中,腐坏的纸钱被风卷起,在空中凝成一张张扭曲人脸。正堂供桌上,赵德全的牌位竟裂成两半,裂痕中渗出暗红黏液,黏液中浮动着密密麻麻的纸人残魂,嘶喊着“纸妻!纸妻!”

“这是怨气反噬……”林小满正欲施法镇魂,宅院深处突然传来婴孩啼哭。他循声摸至后院柴房,掀开草垛,一具被符咒缠裹的纸扎婴孩赫然显现——正是阿莲腹中那具骸骨的纸身复刻!婴孩纸眼滴落血泪,泪痕所触之处,冻土竟渗出缕缕黑气,凝成赵德全的虚影,嘶吼着:“我死了又如何?村长之位,自有旁人继承!纸妻之阵,终将重启!”

铜铃骤然嗡鸣,林小满咬破舌尖喷血于铃面,金光迸射间,虚影灰飞烟灭。但婴孩纸身却未消散,反而裂开纸衣,露出内里嵌着的一枚黑玉符——符面刻着“阴煞引”,与《禁术》中记载的邪阵符号如出一辙。

“这符不是赵德全的手笔……”林小满蹙眉翻动书页,忽见一行被血渍覆盖的注解:“阴煞引需以活人血祭,阵成则能召九幽凶魂,永镇一地。”他心头一震,抬头望向村口方向——老槐树下的土地竟在微微颤动,树根处渗出黑水,水中漂浮着残破的纸人肢体。

“不好!纸妻大阵根基被动了!”林小满狂奔至槐树下,却见五名黑袍人正环绕树根施法,黑袍上绣着“玄冥司”字样。为首者手持罗盘,罗盘指针指向槐树核心:“这老槐树吸了百年怨气,正是阴煞阵的绝佳阵眼。林小满,识相的话交出青铜铃,否则……”

话音未落,槐树突然爆出一团绿光,老槐的虚影从树干浮现,杖击黑袍人:“玄冥司?当年助赵氏镇压阿莲的,就是你们这群牛鼻子!”绿光化作万千槐刺,黑袍人纷纷祭出符纸抵挡,林小满趁机掷出铜铃,铃声与槐刺交织,击落黑袍人腰间一块令牌——令牌背面刻着“阴山宗”三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奉命重铸纸妻阵,献祭七七四十九人。”

“果然还有幕后黑手!”林小满夺过令牌,黑袍首领却狞笑一声,撕开胸前符纸,露出胸膛密密麻麻的纸人咒印:“阴山宗要的东西,没人能拦!今晚,就拿你这纸扎匠的血,开阵第一祭!”他咒印骤亮,林小满顿觉周身血液逆流,铜铃竟发出哀鸣,似被某种力量压制。

千钧一发之际,村西方向传来一阵清越的铃响,与青铜铃共鸣。林小满恍惚间听见女子声音:“小满,以血引铃,唤母发之灵!”他咬破手腕,将血淋于铜铃,铃声霎时化作龙吟,金光中浮现一道白衣女子虚影,虚影指尖轻点黑袍人咒印,咒印竟如雪遇火般消融。

“娘?!”林小满眼眶发热,虚影却渐淡:“为娘被困阴山宗多年,此灵仅存一炷香。快用槐树怨气破阵!”言罢,虚影化作流光注入槐树,老槐树根轰然炸裂,涌出滔天黑气,黑气中浮现出无数纸人冤魂,嘶吼着扑向黑袍人。

黑袍首领惨叫着被冤魂撕碎,余众仓皇逃遁。林小满瘫坐在地,望着槐树新生的嫩枝,嫩枝上挂着一缕白发——正是老槐交予他的“母亲发丝”。《纸扎禁术》的书页无风自动,翻至末页,显出一行新浮现的血字:“阴山宗总坛,在长白山阴煞谷。破阵密钥,藏于你娘失踪之地。”

寒风掠过,纸扎铺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纸人啼哭。林小满攥紧铜铃,知道更大的风暴,正从长白山深处袭来。

五、血色仪式

长白山阴煞谷,夜幕如墨,寒风裹挟着纸灰的腥气,在嶙峋的岩壁上刮出呜咽之声。林小满背着工具箱,怀里揣着青铜铃与母亲那缕发丝,踩着积雪朝谷底摸去。远处山坳处,磷火簇拥着一座临时搭建的祭坛,血红色的符咒如蛛网般铺满地面,祭坛中央竖着一根槐木柱,柱上绑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面容虽模糊,却让他心头剧痛——那眉眼轮廓,分明与母亲灵体一模一样!

“时辰将至,开阵!”玄冥司宗主黑袍裹身,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指向祭坛下方暗河。数十名黑袍弟子环绕祭坛,将活人鲜血注入符咒沟壑,血水在冰面上沸腾,蒸腾起猩红雾气。林小满藏身巨石后,攥紧铜铃,却见母亲被绑的槐木柱上,竟嵌着四十九枚缩小纸人——每具纸人腹中都钉着一根银针,针尾连着的丝线,赫然缠绕着村民们的生辰八字!

“这是以活人魂魄为引,重铸纸妻阴阵!”林小满想起《禁术》中的记载,掌心沁出冷汗。他正欲出手,祭坛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名被绑在祭台边的少女竟被活活剖开腹部,脏腑被塞进一尊纸扎陶罐中。玄冥司宗主将陶罐掷入暗河,河水霎时化作血池,池中浮出无数扭曲的纸人残魂,嘶吼着冲向槐木柱上的母亲。

“娘!”林小满再难隐忍,掷出铜铃,铃声撞碎数名黑袍人的符咒屏障。他撕开衣襟,将母亲发丝缠于手腕,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血符:“纸魂引路,破阵诛邪!”血符燃起幽蓝火焰,他周身纸扎工具霎时化作万千纸剑,刺向祭坛符咒。

玄冥司宗主冷笑一声,黑袍掀起,露出胸膛密密麻麻的咒印:“无知小儿!这阴煞阵已吸足四十九人精魄,你娘的血,便是最后一道封印!”他咒印骤亮,槐木柱上的母亲突然呕出一口黑血,血滴落地竟凝成新的符咒,将林小满的纸剑尽数禁锢。

“小满,别过来……”母亲的声音从槐木柱传来,虚弱却坚定,“为娘早设了后手……看脚下!”林小满低头,发现积雪下隐约露出一张熟悉的符纸——正是父亲日记中那页残缺的“血反噬”符!他灵光一闪,咬破舌尖喷血于铜铃,同时撕开《纸扎禁术》末页,将母亲发丝裹着的那半截玉簪刺入掌心:“以血亲之血,破阴山之咒!”

铜铃迸出刺目金光,与玉簪血光交融,祭坛符咒竟开始反向吞噬玄冥司弟子的咒印。宗主面容扭曲,嘶吼着撕开黑袍——他竟是一具由纸人拼凑的邪尸,每块纸皮上皆写满村民的生辰八字!“你以为破了阵,就能救她?这槐木柱,本就是用你娘的血养的!”邪尸爪尖刺向母亲心脏,林小满却已至眼前,将玉簪与铜铃同时按在邪尸咒印核心。

“纸可藏魂,亦可噬人,但人心之善,终能破邪!”林小满嘶吼着,玉簪与铜铃共鸣,迸出一阵足以撕裂魂魄的轰鸣。邪尸咒印如雪崩般碎裂,化作万千纸屑飘散。槐木柱上的母亲突然睁开双眼,双瞳泛起幽蓝,抬手将四十九枚缩小纸人吸入掌心:“小满,助我反祭!”

母子二人掌心相对,血符与发丝交织,四十九枚纸人霎时爆开,内里的银针竟倒刺入玄冥司弟子的心脏。血池中的冤魂发出解脱的嚎哭,纷纷挣脱符咒束缚,化作黑烟冲向天际。祭坛轰然塌陷,玄冥司宗主残存的纸皮在风中碎成齑粉,唯余一声怨毒诅咒:“阴山宗不会放过你……九幽之主,终将降临!”

母亲身形渐淡,却将一枚冰晶塞入林小满手中:“这是为娘用血封存的密钥,通往阴山宗总坛……小满,替娘完成未竟之事。”话音未落,她化作蓝光消散,唯余那缕发丝缠在铜铃上,微微颤动,似在低语。

林小满攥紧冰晶,望向长白山深处。积雪下,暗河涌动处,隐约浮现一座地下宫殿的轮廓——那便是阴山宗真正的巢穴,而母亲的血,正指引着他前往最后的战场。

终章:执念消散

长白山巅,阴云如墨,地宫深处,九盏血灯环绕着一座古老的青铜祭坛。祭坛中央,一尊三头六臂的纸扎邪神虚影悬浮半空,周身缠绕着万千冤魂,每道魂魄的哀嚎都化作邪神虚影的实体——这便是九幽之主,被阴山宗历代血祭召唤的至邪存在。

林小满站在祭坛前,青铜铃与玉簪在掌心嗡鸣,母亲留下的发丝在风中飘散如刃。身后,老槐拄着槐木杖,佝偻的身躯竟逐渐拔高,树皮般的脸庞裂开,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面容:“小满,老槐我,本是你娘当年的师妹……她以命换命,将我魂魄封入槐树,便是为了今日。”

话音未落,九幽之主虚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地宫石壁渗出黑血,化作无数纸扎恶鬼扑向林小满。林小满咬破指尖,将血涂满铜铃与玉簪,纸扎工具箱中霎时飞出千百纸剑,与恶鬼厮杀成一团。老槐则撕开衣襟,露出胸膛密密麻麻的槐木咒印,咒印燃起绿火,化作一道屏障护住二人。

“九幽之主的本体在祭坛地脉!唯有以纸妻阵的逆咒,引地脉之火焚其根基!”老槐嘶吼着,绿火中浮现出母亲当年的影像:她浑身是血,在阴山宗地宫刻下逆咒符阵,却被宗主擒住,发丝被抽作封印……

林小满眼眶欲裂,将母亲发丝缠于铜铃,咬破手腕将血注入玉簪:“娘,孩儿来替你完成未竟之事!”他掷出铜铃,铃声撞碎祭坛血灯,玉簪则刺入地脉石缝。地脉轰然震颤,逆咒符阵自石缝浮现,与九幽之主的邪阵猛烈碰撞。

“区区凡人,安敢逆天命!”九幽之主虚影凝聚实体,六臂挥出黑气巨刃,劈向林小满。千钧一发之际,老槐猛然跃起,胸膛咒印爆开,化作万千槐刺迎向巨刃:“小满,快!这是你娘留给你的最后一道符——以心引血,焚尽邪魂!”

林小满将玉簪抵住心口,嘶吼着念出逆咒,鲜血顺着玉簪渗入地脉。地脉霎时化作熔岩,逆咒符阵与熔岩交融,迸出刺目金光。金光中,母亲的虚影再度显现,双手合十,将发丝化作千丝万缕,缠住九幽之主的每一道魂魄:“邪灵,消散吧!”

九幽之主发出凄厉哀嚎,纸扎身躯在金光中寸寸碎裂。祭坛轰然塌陷,地宫石壁渗出黑血尽数化作青烟消散。林小满跪倒在地,掌心托着母亲逐渐透明的虚影,泪水混着血滴落在地脉熔岩上,溅起一朵朵幽蓝火花。

“小满……娘终于能安心了……”母亲虚影轻抚他的脸颊,发丝随风飘散,化作万千萤火,照亮了整个地宫。每一道萤火中,都浮现出一张安宁的面容——阿莲、老张、被玄冥司残害的村民……所有冤魂在萤火中微笑,随母亲一同飞向天际。

地宫彻底崩塌,林小满被老槐的残魂护送至地面。长白山巅风雪骤停,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残破的祭坛废墟上。林小满怀中,铜铃与玉簪静静躺着,母亲的发丝已化作一缕青烟,融入了山间的风。

三个月后,林家纸扎铺重新开张。林小满坐在父亲的位置上,修补着纸人,铜铃悬于门楣,在风中发出清越声响。村口老槐树抽出了新芽,枝头系着村民们祈福的红绸。偶尔,他会在夜深人静时,听见风中有低语:“小满,替娘守着这人间烟火……”

从此,林家纸扎铺的灯火,成了长白山脚最暖的星辰。而关于纸妻的传说,在东北的寒冬里,化作了一曲关于执念、血脉与守护的悠长故事,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