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皇商魅影(1/2)

几日后的黄昏,残阳如血,将东宫的琉璃瓦染上一层暗沉的橘红,晚风卷着庭院中梧桐叶的碎影,悄然掠过朱红宫墙,却吹不散内殿中弥漫的压抑。殿内烛火通明,数十支盘龙烛高烧,跳跃的火焰将梁柱上的缠枝莲纹样映得忽明忽暗,光影交错间,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沉寂。殿外的宫道上,连巡夜侍卫的脚步声都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看似平静下的暗流。

钱嬷嬷敛着裙摆,悄无声息地步入殿内。她年近六旬,头发已染霜华,却依旧身姿挺拔,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沉淀的沉稳。作为跟着南宫夏春陪嫁入宫的老人,她最是清楚太子妃的性子,也明白此刻殿中的寂静绝非无事。她目光扫过两侧侍立的宫女,她们一个个垂首敛目,大气不敢出,指尖却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凝重。钱嬷嬷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压得极低:“你们都退下吧,娘娘乏了,需得静养,有我和云翠伺候便够了。”

宫女们如蒙大赦,躬身行礼后,蹑足退出殿外,轻轻带上了沉重的朱漆木门,殿内的寂静顿时又浓了几分,只剩下烛火燃烧时细微的 “噼啪” 声。

南宫夏春正倚在临窗的软榻上,榻上铺着厚厚的云锦软垫,绣着繁复的百子千孙图,衬得她一身月白色绣暗梅的宫装愈发素雅。她手中虽捧着一卷《女诫》,书页却许久未曾翻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泛黄的纸页,目光有些游离地落在窗外渐渐沉暗的天色上,显然心事重重。自那日无意间闻到安神香中夹杂的异样气味后,她便夜夜难安,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窥伺,而那股若有似无的异香,如影随形,让她心头始终萦绕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腹中的孩子已有三个多月,小腹虽只是微微隆起,却已是她此刻最珍视的软肋与铠甲。她出身将门,南宫家世代忠良,兄长更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她自小在军中耳濡目染,性子既有女子的温婉,更有军人的果决刚毅。当初入宫为太子妃,她并非贪图荣华,而是感念太子萧景琰的知遇之恩,更肩负着家族的期许。如今怀上皇嗣,她满心都是期待,却也深知深宫之中,步步惊心,这腹中的孩子,既是未来的储君之选,也必然会成为某些人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

听到脚步声,南宫夏春立刻回过神来,猛地坐直了身子。她本就生得极美,眉眼清丽,此刻眼中褪去了方才的恍惚,锐利的目光如寒星般射向钱嬷嬷,带着几分急切,几分审视。“嬷嬷,查得如何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钱嬷嬷快步走到软榻旁,屈膝行了一礼,而后直起身,面色凝重得如同窗外的暮色,低声回道:“娘娘,老奴这几日借着清点库房的由头,仔细查了东宫近两个月的用度账目,尤其是安神香的供给记录。按例,东宫的安神香每月初一、十五由内府库统一派发,皆是宫中御制的凝神香,配方固定,用料上乘,记录上并无任何异常,与往日的供给完全一致,连派发的太监姓名、数量都核对无误,看不出半点破绽。”

南宫夏春闻言,眉头微蹙,秀美的眉宇间拧起一个川字。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并无异常?”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日我分明闻到安神香里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麝香气味,虽转瞬即逝,却绝不会错。麝香堕胎,这是宫中女子皆知的禁忌,怎会平白出现在东宫的香中?那异样气味从何而来?”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日也是黄昏,她午睡醒来,云翠为她点上安神香,起初还是熟悉的清雅香气,可没过片刻,便有一缕极淡、极隐晦的异香混入其中,那气味与她年少时在兄长书房见过的麝香极为相似,只是被浓郁的沉水香气息掩盖,若不仔细分辨,根本察觉不到。她当时心头一惊,立刻让云翠熄了香,可那份不安却如藤蔓般缠绕住她,日夜难安。

钱嬷嬷见她神色焦灼,连忙凑近一步,几乎将嘴唇贴在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低得只能两人听见:“娘娘,老奴起初也以为是供给出了问题,可反复核对账目,又悄悄询问了内府库负责派发香料的小太监,确实没有异常。后来老奴心思一转,或许问题不出在供给上,而出在…… 添加上。”

“添加?” 南宫夏春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是。” 钱嬷嬷点头,语气凝重,“老奴悄悄找了负责为东宫调配安神香的刘公公,旁敲侧击地问了许久,他起初不肯说,后来老奴拿了些银钱打点,又以‘娘娘近来睡眠不安,想看看香方是否需要调整’为由,他才松了口。据刘公公说,约莫一个半月前,有一位名叫‘福瑞祥’的皇商,通过内务府的门路,向宫中进献了一批‘极品龙涎香’和‘百年沉水香’,数量颇丰,言明是孝敬陛下和各位主子的,说是采自南海深处,极为难得。”

“内务府按规矩将这批香料分派给各宫,东宫也得了一份,大约有两斤沉水香和半斤龙涎香。刘公公说,那批沉水香品质确实极佳,燃起来香气醇厚,经久不散,他想着能让娘娘睡得更安稳些,便自作主张,每次调配安神香时,都掺了一些进去,比例约莫是三成新香,七成旧香,说是能让香气更绵长持久。老奴追问他是否闻到过异样气味,他却说没有,只说那沉水香纯正如一,绝无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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