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天牢诀别（2/2）

说到最后，他再也说不下去，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摇摇欲坠，最终颓然坐回草席上，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背脊佝偻得更厉害了。

刘知远站在原地，心中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未想过，柳安邦这一系列疯狂举动的背后，竟然还藏着对女儿如此深沉却又扭曲的爱。这份父爱，被权力欲望裹挟，最终变成了推动他走向深渊的毒药。他心中的愤怒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复杂与沉重。但即便如此，他也清楚，这份扭曲的父爱，绝不能成为柳安邦祸乱国家的理由。

“柳相，” 刘知远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的爱女之心，或许有可悯之处。但你勾结废太子，图谋复辟，操纵科场，动摇国本，所作所为早已触犯国法，罪无可赦。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

柳安邦缓缓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刘知远，脸上露出一抹惨然的笑容。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成王败寇，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老臣既然败了，便没什么好辩解的。殿下今日亲自前来，不就是来宣读圣旨，给老臣最后的宣判吗？”

刘知远沉默着，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绸布。绸布边缘绣着精致的龙纹，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他深吸一口气，展开绸布，用清晰而沉重的声音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柳安邦，世受国恩，官至宰辅，本应竭尽忠诚，辅佐社稷。然其心怀叵测，结党营私，垄断朝政；更甚者，竟敢勾结废逆刘知广，暗中操纵科场舞弊案，搅乱朝局，图谋不轨，妄图颠覆皇权，动摇国本。其罪证确凿，实乃十恶不赦！朕念其曾为先朝效力，尚有微劳，且年事已高，特赐全尸，免其凌迟之刑。着即赐鸩酒一杯，了此残生。钦此！”

宣读声落下，牢房中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燃烧的 “噼啪” 声，以及柳安邦沉重的呼吸声。一名内侍捧着托盘从门外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只精致的白玉酒杯，杯中盛着清澈的酒液，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柳安邦怔怔地看着那杯酒，眼神空洞。良久，他忽然伸出颤抖的手，慢慢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烂的囚服，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然后，他对着皇宫的方向，缓缓跪下，挺直了佝偻的背脊，郑重地叩了三个头。每一个头都磕得很重，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为自己数十年的仕途，为柳家的荣耀，做最后的告别。

叩拜完毕，他站起身，目光再次看向刘知远，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对权力的悔恨，有对失败的不甘，有对死亡的释然，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片空洞。“老臣…… 谢主隆恩。” 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接过内侍手中的酒杯，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却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带着一股刺骨的寒凉，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柳安邦的身体晃了晃，他连忙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很快，毒性开始发作，他的脸色迅速变得青紫，嘴角溢出一缕黑血，顺着下巴缓缓滴落。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向墙壁上那扇小窗透进的微光，眼中闪过一丝对女儿的愧疚，喃喃道：“如雪…… 爹…… 对不起你……”

声音越来越弱，最终，他的身体一软，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气息，双手无力地垂落，那只白玉酒杯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刘知远站在原地，看着柳安邦倒在草席上的尸体，久久不语。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沉重与茫然。这场持续数月的权力争斗，终于以柳安邦的死亡画上了句号，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轻松。

他缓缓转身，默默走出了天牢。刚踏出牢门，刺眼的阳光便迎面而来，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