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距离(1/2)

老城区的现场勘查定在周三上午。初秋的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青石板路上,带着几分柔和的暖意。我穿着舒适的运动鞋和休闲外套,背着装满图纸和测量工具的背包,提前十分钟抵达集合点——巷口的老槐树下。

项目组的同事陆续赶到,苏晓蹦蹦跳跳地跑到我身边,手里拿着两杯热豆浆:“林晚,早啊!给你带的豆浆,还是热的。”

“谢谢。”我接过豆浆,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苏晓的热情像一束光,偶尔能照亮我刻意封闭的世界。

“沈总他们怎么还没来?”苏晓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声嘀咕,“平时他不是最准时的吗?”

我的心轻轻一动,下意识地看向巷口的方向。其实我比苏晓更在意他的出现,只是这份在意被我深深藏在心底,不敢表露分毫。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缓缓驶入巷子,停在老槐树下。车门打开,沈野率先走下来,依旧是简约的休闲装,深色冲锋衣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比西装革履的模样多了几分利落随性。他身后跟着苏曼和两位技术人员,苏曼穿着浅色风衣,手里拿着文件夹,看起来干练又优雅。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沈野走到我们面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停留了不过一秒,便转向项目组的负责人,“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可以,沈总。”负责人连忙点头,“我们按照预定路线,先勘查核心区域,再逐步扩展到周边。”

勘查工作正式开始。我拿着图纸和测距仪,专注地记录着老城区的建筑布局、道路宽度、管线走向等数据,偶尔停下来和技术人员沟通细节。沈野和苏曼走在队伍前面,低声讨论着什么,偶尔会停下来查看建筑的结构,或者询问随行的老居民一些情况。

我们刻意保持着距离,像是两条平行线,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唯一的交集便是工作上的必要沟通。

“林设计师,这边的老房子墙体已经出现裂缝,改造时需要重点加固,可能会增加不少成本,你看能不能调整一下设计方案,简化加固流程?”合作方的技术人员指着一栋破旧的平房,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墙体加固是安全底线,不能简化。”我摇摇头,语气坚定,“我会重新核算成本,看看能不能在其他方面优化,比如采用更经济的加固材料,或者调整内部布局,减少不必要的工程,但加固的核心标准不能降。”

“可这样一来,成本可能会超出预算不少,甲方那边恐怕不好交代。”技术人员面露难色。

“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不能为了节省成本而忽视安全隐患。”我坚持道,“预算的问题,我们可以后续和甲方沟通,我相信他们能理解。”

就在这时,沈野走了过来,目光落在裂缝的墙体上,眉头微蹙:“这面墙的裂缝已经超过安全阈值,加固是必须的,而且不能简化流程。”他转向技术人员,“成本超支的问题,我来和甲方沟通,你们按照林设计师的要求,配合她做好数据记录和方案优化。”

技术人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的,沈总。”

我抬起头,看向沈野。他的目光正好也落在我身上,眼神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在下达一个普通的工作指令。可我却能感受到,他这是在无声地支持我,维护我的专业判断。

“谢谢。”我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他微微颔首,没有回应,转身便走向了下一栋建筑,留给我一个挺拔的背影。

苏晓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林晚,你发现没有,沈总好像总是在暗中帮你啊。刚才那个技术人员明显是想给你施压,结果沈总一句话就帮你解围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测距仪,指尖微微泛白。我当然发现了。自从项目启动以来,这样的“暗中解围”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有一次,甲方因为急于推进进度,要求我们缩短方案修改周期,从一周压缩到三天,语气强硬,甚至暗示如果做不到就考虑更换设计团队。我据理力争,说明短时间内无法保证方案质量,双方僵持不下。就在这时,沈野突然开口,以“保证项目质量是长期合作的基础”为由,说服了甲方,同意维持原有的修改周期。

还有一次,在材料选型会议上,甲方代表坚持要用一款价格低廉但环保不达标、且与设计风格不符的材料,并且言辞激烈地指责我的设计“不切实际”“浪费钱”。我耐心解释材料选型与设计效果、环保标准的关联性,可对方根本不听。关键时刻,还是沈野站出来,引用了相关的环保政策和行业标准,指出使用不合格材料的风险,同时提出了几款性价比更高、符合要求的替代材料,化解了僵局。

每次,他都像是在不经意间出手,用专业的态度和不容置疑的权威,帮我化解危机,维护我的设计理念和专业尊严。可每次解围之后,他又会迅速恢复疏离的态度,避免与我有任何私人层面的接触。

他的行为,像一个谜。让我忍不住怀疑,他对我,是不是并非只有纯粹的“旧识”疏离。

勘查队伍走到老槐树附近时,几位 elderly 居民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改造方案。

“姑娘,这棵老槐树真的能保住吗?”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拉住我的手,眼神里满是担忧,“这棵树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见证了好几代人的日子,可不能给砍了啊。”

“奶奶,您放心,我们的方案里明确说了要保留这棵老槐树,还会围绕它打造一个休闲空间呢。”我笑着安慰她,语气尽量温柔。

“真的吗?那太好了!”老奶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以前啊,我经常在这树下给我孙女织毛衣,还有隔壁家的沈小子,总喜欢爬树摘槐花给那个小姑娘吃……”

老奶奶的话还没说完,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隔壁家的沈小子……摘槐花给那个小姑娘吃……

说的是沈野和我。

我下意识地看向沈野,他正站在不远处,和苏曼说着什么,似乎没有听到老奶奶的话。可他的肩膀,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是啊是啊,沈小子当年可疼那个小姑娘了。”另一位老爷爷接口道,“那小姑娘父母走得早,跟着沈小子一起生活,沈小子打零工赚钱供她读书,把最好的都留给她……可惜啊,后来沈小子不知道去哪儿了,再也没回来过,那小姑娘也走了……”

老人们的议论声不大,却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那些被我刻意压抑的回忆,再次汹涌而出,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我看到沈野在工地里挥汗如雨,只为给我凑学费;看到他踮脚摘槐花,笨拙地给我做槐花饼;看到他在暴雨中把我护在怀里,雨水混着他的血往下淌;看到他在昏黄的台灯下,把碗里的肉都挑给我……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努力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我怕在众人面前失态,更怕让沈野看到我的脆弱。

“奶奶,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强忍着心里的酸涩,笑着对老奶奶说,“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把这里改造得更好,让大家住得更舒心。”

“是啊是啊,姑娘说得对。”老奶奶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勘查队伍继续往前走,老人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可心里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

沈野走在我前面不远处,步伐平稳,看不出任何情绪。可我却注意到,他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攥紧了,指节微微泛白。

他听到了。他一定听到了老人们的话。

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疏离的姿态。

中午,勘查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我们在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饭,简单的家常菜,却带着熟悉的味道。

我和苏晓坐在一张桌子,沈野和苏曼,还有几位技术人员坐在另一张桌子。吃饭时,沈野很少说话,只是偶尔回应苏曼或技术人员的提问,目光从未向我这边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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