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遇见（1/2）

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次第亮起，将滨江酒店的宴会厅映照得流光溢彩。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衣香鬓影的倒影。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气泡感、甜点的甜腻和淡淡的香水味，西装革履的男人们举杯谈笑，穿着礼服的女人们优雅穿梭，处处透着商业酒会特有的精致与疏离。

我穿着一身黑色丝绒长裙，裙摆垂坠至脚踝，勾勒出简洁的线条。脖颈间的珍珠项链被我刻意藏在衣领内侧，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像一道无声的铠甲。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指尖泛白，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作为项目组的核心设计师，我必须出席这场与合作方的对接酒会，可身处这热闹的人群中，我却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隔绝在外的幽灵，所有的喧嚣都与我无关。

“林设计师，没想到你不仅设计做得好，气质也这么出众。”合作方的张经理端着酒杯走过来，笑容满面地与我碰杯，“之前只在视频会议里见过，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经理过奖了。”我微微颔首，语气平淡，举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香槟，“合作愉快。”

我的冷淡并没有打消张经理的热情，他依旧笑着寒暄：“这次的旧城改造项目，能和‘筑境’合作，我们非常放心。尤其是林设计师你的方案，既保留了老城区的历史韵味，又融入了现代设计理念，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谢谢认可，这是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我避开他过于热切的目光，将视线投向窗外。江风拂过，卷起窗帘的一角，夜色中的江面泛着粼粼波光，像极了当年月牙河上的月光。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低声议论着，目光纷纷投向那个方向。我下意识地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香槟杯差点脱手而出。

是他。

沈野。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衬衫领口系着精致的领带，袖口露出的手表表盘在灯光下闪着低调的光泽。曾经略显凌乱的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轮廓比当年更加硬朗深邃，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和工地带来的粗糙，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沉稳与疏离。

他正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恰到好处，却没有抵达眼底，带着商场上特有的客套与分寸。他的身边站着一位穿着米白色礼服的女人，长发披肩，妆容精致，身姿窈窕，正温柔地挽着他的手臂，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般配得像一对璧人。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四年了。

我以为自己早已将他的模样刻在心底，可当他真正出现在眼前时，我才发现，记忆中的轮廓早已被思念打磨得模糊，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气场强大的男人，既熟悉又陌生。

当年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在工地里挥汗如雨的少年，那个在暴雨中把我护在怀里、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的少年，那个在昏黄的台灯下给我挑出碗里所有肉、笑着说“女孩要养好”的少年，好像被眼前这层精致的外壳包裹起来，再也看不见了。

他身边的女人，应该就是他当年字条里说的“女朋友”吧。他们看起来那么亲密，那么般配，他看她的眼神，虽然隔着距离，却似乎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开来，瞬间席卷了全身。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我稍微找回了一丝理智。我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端起香槟杯，猛地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无法冷却心底的滚烫。

“林设计师，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张经理察觉到我的异常，关切地问道。

“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我勉强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却没料到，当我再次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方向时，正好对上了沈野的目光。

他也看到我了。

那双曾经盛满星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眼睛，此刻正落在我身上。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像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击中。那错愕里，似乎有惊讶，有茫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涟漪。

可那错愕只持续了短短一秒，便被他迅速掩饰下去。他的眼神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或者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商业伙伴。

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收回了目光，转头继续和身边的女人说着什么，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我的错觉。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淡漠。

他对我，只有淡漠。

四年的思念，四年的等待，四年的挣扎，在他眼里，竟然只剩下这样一种无关痛痒的淡漠。

我想起了当年他离开时留下的字条：“林晚，我有女朋友了，别找我，好好读书。”

我想起了毕业那天收到的匿名快递，那张写着“别回头”的字条。

原来，他真的做到了。他真的开始了新的生活，真的把我彻底从他的生命里剔除了。而我，却还像个傻子一样，守着过去的回忆，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傻傻地等他回来。

多么可笑。

“沈总，这位就是‘筑境’的林晚设计师，这次旧城改造项目的核心方案就是她主导的。”就在我沉浸在痛苦和自嘲中时，合作方的负责人笑着将沈野和他身边的女人引了过来。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交锋。

沈野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他比我记忆中更高了一些，身形也更加挺拔。近距离看，他的五官依旧俊朗，只是眼角眉梢多了几分沉稳，也多了几分疏离。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普通的合作伙伴。

“林设计师，好久不见。”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当年那个在我耳边低声说话的少年判若两人。

“好久不见”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轻描淡写，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丝毫的波澜，没有丝毫的思念。

我紧紧地攥着手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努力压制着心底翻涌的情绪，不让自己失态。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脸上挤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沈总，别来无恙。”

沈总。

我刻意用了这个称呼，像他称呼我“林设计师”一样，拉开距离，划清界限。

他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可很快又恢复了淡漠。他微微颔首：“托林设计师的福，一切都好。”

身边的女人也笑着开口，声音温柔动听：“沈野，这位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很有才华的林设计师吗？果然气质不凡。”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好奇，却没有恶意。

“嗯。”沈野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介绍我们之间曾经的关系。在他眼里，我们似乎真的只是初次合作的商业伙伴。

“林设计师，你好，我叫苏曼，是沈野的朋友。”女人主动伸出手，笑容温婉。

朋友。

她没有说“女朋友”，只是说“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