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过去（1/2）

窗外的雨丝斜斜地飘着，打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我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支笔，视线却落在了桌角的一个小小的陶瓷碗上。碗里盛着几块红烧肉，是我今天特意做的，肉质软烂，香气四溢。

可看着这碗肉，我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了很多年前，飘回了那个尘土飞扬的工地，飘回了沈野把碗里仅有的几块肉都挑给我的那些日子。

【回忆闪回】

沈野辍学去工地的第三个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汗水的味道，让人喘不过气。

我每天放学的第一件事，就是飞快地跑回家，钻进那个狭小闷热的厨房，给沈野准备晚饭。母亲走后，家里的厨房就成了我的阵地，虽然设施简陋，只有一个小小的煤球炉和几口破旧的锅碗瓢盆，但我却在这里，用尽心思地为沈野做一顿热乎饭。

那时候，我们的日子过得格外拮据。沈野在工地搬砖，一天的工资只有几十块钱，大部分都要存起来还债，剩下的钱只够我们买最基本的口粮。大米和咸菜是我们的主食，肉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奢侈的存在。

但我知道，沈野在工地干的是最重最累的活，每天要搬几百块砖，扛几十袋水泥，消耗大量的体力，只吃咸菜和米饭根本撑不下去。所以，我总会省吃俭用，把自己的零花钱和学校发的助学金攒起来，每隔一段时间，就去菜市场买一小块肉，给沈野改善伙食。

那天是周六，学校下午放假。我提前从菜市场买了一块五花肉，花掉了我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回到家，我小心翼翼地把肉洗干净，切成小块，放进锅里焯水，去除血沫和杂质。然后，往锅里倒一点油，放入姜片和葱段爆香，再把肉放进去翻炒，直到肉的表面变得金黄，然后加入酱油、盐和一点点糖，翻炒均匀后，倒入适量的水，盖上锅盖，小火慢炖。

煤球炉的火不大，炖肉需要很长时间。我坐在小凳子上，守在炉子旁边，时不时地掀开锅盖，搅拌一下锅里的肉，闻着越来越浓郁的肉香，心里充满了期待。我想象着沈野吃到肉时开心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肉炖好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五点了。我把肉和汤汁一起盛进一个保温饭盒里，又炒了一份咸菜，煮了两碗米饭，也一起装进饭盒。然后，我拿起饭盒，快步朝着城东的工地跑去。

从家到工地，要走半个多小时的路。那天的太阳格外毒辣，阳光像火一样烤在我的皮肤上，汗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浸湿了我的校服。我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保温饭盒，生怕里面的饭菜变凉，脚步不敢有丝毫停留。

路上，遇到了几个同班同学，他们惊讶地看着我抱着饭盒匆匆赶路的样子，有人好奇地问我去哪里，我只是红着脸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沈野在工地打工，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更不想让他们嘲笑沈野。

终于，我跑到了工地门口。那是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到处都是高耸的脚手架和堆积如山的建筑材料，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水泥味。工人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戴着安全帽，在烈日下忙碌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汗水和尘土，显得格外疲惫。

我站在工地门口，踮着脚尖，在人群中寻找着沈野的身影。工地里人很多，声音嘈杂，机器的轰鸣声、工人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让我有些头晕目眩。

找了很久，我终于在不远处的一个脚手架下看到了沈野。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单薄却结实的身形。他戴着一顶黄色的安全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锋利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他正弯腰搬着一块巨大的红砖，手臂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凸起，青筋暴起，额头上的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滴落在地上的尘土里，瞬间晕开一小片湿痕。

看到他那么辛苦的样子，我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他才十五岁，本该在教室里读书写字，享受着青春的美好，可现在，他却要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干着如此繁重的体力活，只为了养活我，只为了还清那些不属于他的债务。

我忍住眼眶里的泪水，朝着他的方向大声喊：“沈野哥哥！”

沈野听到我的声音，身体明显顿了一下，他直起身，朝着我的方向看来。当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温柔的笑容取代。他放下手里的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朝着我快步走来。

“你怎么来了？”他走到我面前，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疲惫，“这么热的天，跑这么远的路，累不累？”

“我不累。”我摇摇头，把手里的保温饭盒递给她，“我给你带了晚饭，你快趁热吃吧。”

沈野接过饭盒，入手温热，他低头看了一眼饭盒，又抬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暖意：“又给我做好吃的了？”

“嗯，我今天买了点肉，给你炖了红烧肉。”我红着脸说，“你在工地干活辛苦，多吃点肉补补。”

沈野的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只是拉着我，走到工地旁边一个相对阴凉的角落。那里有几块水泥板，算是一个简陋的“餐桌”。

他打开保温饭盒，一股浓郁的肉香立刻弥漫开来。饭盒里，几块红烧肉静静地躺在米饭上，色泽红亮，看起来格外诱人。旁边还有一份炒咸菜，绿油油的，看起来很下饭。

“快吃吧。”我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期待。

沈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他慢慢咀嚼着，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真好吃，比饭店里做的还好吃。”

听到他的夸奖，我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你喜欢吃就好，我以后经常给你做。”

沈野点点头，又夹了一口米饭，就着咸菜吃了起来。他吃得很快，显然是饿坏了。我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既心疼又欣慰。

吃了几口，沈野突然停下了筷子，他把饭盒里剩下的几块红烧肉都挑了出来，放进我的碗里：“你也吃，快尝尝。”

“我不吃，我在家已经吃过了。”我摇摇头，又把肉夹回他的碗里，“你在工地干活辛苦，你多吃点。”

“我已经吃过一块了，够了。”沈野又把肉挑给我，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你正在长身体，需要多吃点肉，不然长不高。”

“我已经够高了。”我反驳道，可心里却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