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似之处(1/2)
残冬腊月,京城已落了两场大雪,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靖王府内却是暖意融融,灯火通明,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举行。靖王萧玦年满二十有五,圣上亲赐府邸落成,特摆宴宴请京中重臣及家眷,户部侍郎苏明哲自然在受邀之列。
苏府内,柳氏为了这场宴会可谓煞费苦心,不仅为自己和苏琳定制了京城最时新的蹙金绣袄裙,连苏明哲的朝服都反复熨烫了几遍。至于苏阮,柳氏依旧是那副刻薄嘴脸:“你就穿那件藕荷色的夹袄吧,好歹是去年做的,别给我丢了苏府的脸。”
春桃替苏阮整理着衣物,忍不住嘟囔:“小姐,夫人也太偏心了,嫡姐穿的可是云锦镶宝石,您却只能穿这个……”
苏阮对着铜镜,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插入发髻,镜中的少女面色平静,眼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她知道,这场宴会对她而言,或许是个难得的机会——接近萧玦,也可能……再次接触到与星芒印记相关的线索。自从在博古阁发现苏明哲的书信碎片后,她越发觉得萧玦的调查与自己的寻觅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无妨,”苏阮淡淡道,“衣服不过是外物,重要的是人心。”她抚摸着胸口的平安符,玉符上的裂痕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帮我把上次改良的桂花膏涂一点在鬓角吧。”
马车驶入靖王府,门前石狮巍峨,灯笼高挂,处处透着皇子府邸的威严。苏阮跟在苏明哲和柳氏身后,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当她踏入王府正门,看到那庭院中按星象排列的松柏,以及影壁上雕刻的云纹中隐隐透出的五芒星轮廓时,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宴会厅内更是气派非凡,金砖铺地,玉柱雕梁,正中央的鎏金香炉中焚着名贵的龙涎香,青烟袅袅。文武百官及其家眷早已落座,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苏阮随着家人在角落的席位坐下,立刻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好奇、探究,甚至带着一丝轻蔑。毕竟,一个从乱葬岗“爬回来”的庶女,出现在靖王府的盛宴上,本身就是个不大不小的谈资。
“哟,这不是苏府的三小姐吗?”邻座一位御史夫人掩唇笑道,“听说三小姐大难不死,真是福大命大啊。”
苏阮抬眸,淡淡一笑:“让夫人挂心了,不过是阎王爷嫌我麻烦,又把我送回来了。”
她的回答不卑不亢,带着一丝自嘲,反而让那御史夫人一时语塞,讪讪地转开了话题。柳氏狠狠瞪了苏阮一眼,低声斥道:“没规矩的东西,少说话!”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苏阮也随着众人站起,抬眸望去,只见萧玦身着一袭玄色亲王蟒袍,腰束玉带,墨发用金冠束起,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正带着一众幕僚缓步走入。他身姿挺拔,气度威严,所过之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几分。
当萧玦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苏阮身上时,苏阮只觉得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那眼神,太像陆昭野了——在实验室里,当他专注于某个高难度课题时,眼中便会流露出这种锐利而深邃的光芒。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苏阮看到萧玦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在主位落座。她垂下眼帘,心脏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三小姐,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白?”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苏阮回头,见沈书言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手中端着一杯温热的茶水,眼中满是关切。他今日穿着月白色锦袍,衬得面如冠玉,气质温润,与萧玦的冷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多谢沈公子,”苏阮接过茶杯,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稍微镇定了些,“只是有些不习惯这么大的场面。”
“初次参加王府宴会,紧张是难免的。”沈书言微微一笑,体贴地为她挡住了几道不友好的目光,“我刚才看靖王殿下似乎在看你,莫不是之前认识?”
苏阮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是之前在庙中偶遇过一次,殿下贵人多忘事,想必早已不记得了。”她不想让沈书言知道太多她与萧玦的交集。
沈书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追问,转而说起一些轻松的话题,帮她缓解紧张。他的温柔体贴如同春日暖阳,让苏阮在这陌生而压抑的环境中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然而,就在她与沈书言交谈之际,主位上的萧玦正端着酒杯,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实则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角落里的那个身影上。苏阮今日穿着素净的藕荷色夹袄,在一众华服丽影中显得格外不起眼,却偏偏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的视线。
他看到她与沈书言相谈甚欢,看到她接过沈书言递来的茶水时眼中的感激,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烦躁。这个苏阮,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他带来惊喜——她应对御史夫人时的从容,她面对他目光时的短暂失神,还有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与这时代格格不入的独特气质。
“王爷,”身旁的幕僚低声道,“那位便是户部侍郎苏明哲的庶女苏阮?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与众不同。”
萧玦收回目光,呷了一口酒,语气平淡:“不过是个庶女罢了,有何特别?”
幕僚却笑道:“王爷何必瞒下官,您数次命暗卫调查她,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死而复生’?依下官看,这位苏三小姐,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萧玦没有接话,只是眼神更深沉了些。他确实对苏阮充满了好奇——她对星芒印记的关注,她那些新奇的想法,她看向他时眼中偶尔闪过的、如同看到故人般的复杂情绪,都让他想要揭开她身上的谜团。
宴会进行到一半,有舞姬上台表演,气氛越发热烈。苏琳早已按捺不住,拉着柳氏上前向萧玦敬酒,言语间极尽谄媚。萧玦只是淡淡应酬,目光却再次投向角落。
此时,苏阮正被几个官家小姐围住,她们看似热情,言语间却处处带刺,无非是想让她在靖王面前出丑。
“三小姐真是好福气,能得沈公子如此照顾。”
“是啊,不像我们,哪有沈公子这般温柔的人儿疼惜。”
沈书言皱了皱眉,正要上前解围,却见萧玦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苏侍郎,听闻你家三小姐大病初愈,今日见气色尚可,倒是件喜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阮身上,包括苏明哲和柳氏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靖王殿下,竟然会主动提及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苏明哲连忙起身,拱手道:“多谢殿下关心,小女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上天庇佑。”
萧玦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苏阮身上,带着一丝审视:“苏三小姐,本王听闻你近日在府中颇有些‘新奇’举动,改良胭脂,解决积水,倒是个有趣的人。”
被当众点名,苏阮心中一紧,却还是镇定地起身,福了福身:“让殿下见笑了,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登不得大雅之堂。”
“哦?”萧玦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本王却觉得,能在逆境中求变,并非易事。不知三小姐可否愿与本王……探讨一二?”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靖王殿下竟然主动邀请一个庶女“探讨”?
苏阮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嫉妒,有疑惑,有探究。她抬眸,对上萧玦那双深邃的眼眸,那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渊,让她心悸,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臣女……遵命。”苏阮深吸一口气,缓缓应道。
而站在她身旁的沈书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上前一步,微笑着对萧玦说:“殿下雅兴,只是三小姐初愈,恐怕精力有限,不如改日再……”
“无妨,”萧玦打断他,目光依旧锁定苏阮,“本王只是随口一问,苏三小姐不必紧张。”
简单的几句话,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苏阮心中,也在整个宴会厅掀起了层层涟漪。
苏阮能感觉到,从这一刻起,她与萧玦之间那层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这场靖王府的宴会,不仅是身份的碰撞,更是命运的交汇。她与萧玦、与沈书言之间的关系,也将因此而发生改变。
而她不知道的是,萧玦之所以当众提及她,不仅是因为好奇,更是因为暗卫刚刚送来了新的密报——苏明哲近日与朝中某神秘派系过从甚密,而那些派系的标记,竟与镇邪庙的星芒印记隐隐相关。
宴会上的觥筹交错仍在继续,歌舞升平之下,却是暗流涌动。苏阮握着手中的茶杯,感受着那残留的温热,心中却一片冰凉。她知道,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而靖王萧玦,无疑是漩涡的中心。
她抬眸,再次看向主位上的萧玦,他也正看着她,眼神深邃,让人无法看透。那一刻,苏阮突然明白,她在这个异世的寻觅之路,从踏入靖王府的这一刻起,已经与这位冷峻的王爷,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而沈书言站在她身边,温柔的笑容下,又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靖王府的夜宴直到戌时才缓缓落下帷幕。马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苏阮掀开窗帘一角,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灯火,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宴会上萧玦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当他在众人面前提及她时,那语气里的探究与兴味,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小姐,您在想什么?”春桃见她眉宇间带着一丝恍惚,忍不住轻声问道。车内暖意融融,苏阮却觉得指尖发凉,下意识地拢了拢披风,触碰到胸口那枚裂开的平安符。
“没什么。”她摇摇头,将思绪拉回现实。马车行至一条僻静的街巷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是马匹惊恐的嘶鸣。驾车的老车夫惊呼一声,缰绳猛地一紧:“不好!惊马了!”
苏阮只觉车身猛地一震,随即剧烈颠簸起来。春桃尖叫一声,扑过来想护住她,却被甩得撞在车厢壁上。车窗外,一匹受惊的白马正疯狂地冲向他们的马车,马上的骑士似乎也控制不住缰绳,眼看两匹马就要相撞!
“小心!”苏阮脑中闪过实验室爆炸时的画面,心脏骤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从侧面飞跃而来,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苏阮只觉得车身一轻,随即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她猛地睁开眼,只见马车已被一股巨力拉开,停在路边,而刚才那匹惊马则被人死死拽住缰绳,动弹不得。
驾车的老车夫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地上,春桃也吓得脸色惨白。苏阮定了定神,掀开窗帘,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正低声安抚着受惊的白马。玄色的衣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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