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守护(1/2)
消毒水的味道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窗台上野菊的清香。我醒来时,正看见陆峥坐在床边打盹,下巴抵着胸口,手里还捏着块拧干的帕子。晨光透过糊着桑皮纸的窗棂,在他肩头上落了层碎金,衬得他眼下的乌青格外明显,像宣纸上晕开的墨点。
“陆峥……”我嗓子干得像含着沙砾。
他猛地惊醒,手中的帕子“啪嗒”掉在地上。“清沅?你醒了?”他扑过来,手悬在我额前又不敢落下,生怕碰疼我,“渴不渴?要不要喝水?饿不饿?医生说你能喝点米汤了,我让厨房炖了江南的糯米粥……”
他语无伦次的样子让我想起刚被强掳时,他在宴会上笨拙地给我夹菜的模样。我想笑,胸口却牵扯着疼,只能微微牵动嘴角。他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疼?我叫医生!”
“别去,”我拉住他的袖口,触到布料下嶙峋的骨节,“让我看看你。”
他顺从地俯下身,任我打量。不过半月不见,他竟瘦得脱了形,高挺的颧骨凸了出来,嘴唇干裂起皮。我想起昏迷中隐约听见的嘶吼与枪声,想起他抱着我狂奔时溅在我脸上的血,心头一紧:“你的伤……”
“早好了。”他掀起袖子,小臂上的刀伤已结痂,像条蜷缩的蜈蚣,“不信你看。”
我知道他在撒谎。那些深夜里压抑的痛哼,还有换药时故意放轻的动作,都没能逃过我半梦半醒间的知觉。可我没拆穿他,只轻轻抚过那道疤痕:“以后别再这样了。”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眼神郑重得像在宣读军令:“清沅,以后我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峥真的推掉了所有军务。他把我安置在小镇东头的宅院里,说是从前一位教书先生的居所,院里有棵老玉兰树,虽然过了花期,枝叶却格外茂盛。他每日亲自为我换药,动作早已不像初时那般生疏,指尖的厚茧擦过皮肤时,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粗糙。
“今天张诚说前线打了胜仗。”他替我掖好被角,语气轻松,“等你再好些,我们就搬去南边,找个没战火的地方。”
我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又熬夜看战报了。“你不用瞒我,”我轻声说,“我知道你还在指挥战事。”
他动作一顿,随即苦笑:“瞒不过你。”他坐在床沿,拿起梳子替我梳理长发,“只是些收尾的事,不打紧。”
梳子划过发间,带起几缕掉落的青丝。我从铜镜里看见他专注的神情,忽然想起在军阀公馆时,他笨拙地想学画牡丹,结果画成了毛毛虫。那时的他,何曾有过这般耐心?
“陆峥,”我忽然想问,“你当初强掳我,真的只是因为……看上我了?”
他梳发的手停在半空,沉默许久才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第一次在巷子里撞到你,你抱着画跑,发簪歪了都不知道。那时候就想……这丫头胆子真小,可眼神又那么倔。”他顿了顿,耳根微微泛红,“后来见你绝食,觉得这脾气跟我倒挺像,就……不想放你走了。”
我忍不住笑了,牵扯到伤口又疼得蹙眉。他立刻放下梳子,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伤口了?”
“不是,”我看着镜中的他,“我在想,幸好你没放我走。”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喜,像个得到糖块的孩子。窗外的玉兰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脸上,将他眼底的温柔映得格外清晰。我忽然明白,那些被强掳的恐惧、被囚禁的愤怒,早已在他无数个日夜的守护中,化作了绕指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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