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哭天阙(2/2)

他连续三夜只睡两个时辰,如今胃袋空空,精神不佳,火气更是直冲天灵盖。

他大步走到跪地人群前,官靴踩过积水,“啪嗒”作响。

目光扫过最前排的孔弘简,又掠过第二排的岳钟、顾昭等人,脸色阴沉如铁:“聚众千余,阻塞御道——尔等意欲何为?!”

孔弘简涕泪纵横,高举陈情书:“马指挥!学生等实为‘株连过广’陈情!求指挥上达天听——”

“闭嘴!”

马士英一声怒喝,声震桥面。他根本不屑看那陈情书,指着孔弘简鼻子:“北孔犯的是十恶大罪!按律当族诛!陛下只罪五服已是开恩!尔等还敢谈‘株连过广’?!”

“马指挥!”

跪在第三排的岳钟突然昂首。雨水顺着他面颊滑落,声音清朗有力:“学生岳钟,敢问马指挥——北孔本支有罪,自当依法严惩。

然旁支子弟,多已出五服,与曲阜本家数年甚至数十年不通音信。

他们寒窗苦读,所凭者唯自身才学,所望者唯科举正途。今一概革除功名,五十年不得科考——这与断其生路何异?!”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家父常教导,为政者当‘罚当其罪’,今罪在曲阜本支,却罚及千里外苦读士子,此乃‘罚不当罪’!

学生恳请马指挥三思——此例一开,日后但凡大族犯罪,是否皆可如此株连?天下士子,谁敢保证本族永无罪人?!”

这番话条理清晰,字字铿锵。

不少士子纷纷点头,人群中传来低语:“岳公子说得在理……”

马士英盯着岳钟,认出这是岳峙之子,心中更怒——好个官宦之后,也来掺和这浑水!

他冷冷道:“岳公子既知‘罚当其罪’,便该明白——北孔之罪,非一族之罪,乃借‘圣裔’之名,行祸国殃民之实!

陛下严惩,正是要断绝此等‘倚仗族名、凌驾国法’的歪风!你若真明事理,便该劝这些士子散去,而非在此摇唇鼓舌!”

“学生并非摇唇鼓舌。”

跪在岳钟身侧的顾昭突然开口。他面色苍白,手指却紧紧攥着那卷《大唐律疏》,朗声道:“《大唐律·名例篇》有载:‘罪止其身,不累无辜。’又云:‘五服之外,以常人论。

’今朝廷诏令,将五服内旁支尽数革除功名——此与律法精神相悖!学生父亲常言‘执法者当谨守律条’,敢问马指挥:陛下诏令虽尊,可能凌驾于《大唐律》之上?!”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竟敢质疑诏令与律法相悖?!不少士子倒吸凉气,连岳钟都侧目看向顾昭——这位刑部“大佬”的儿子,居然这么勇?!

马士英勃然变色:“放肆!陛下乃天子,金口玉言即是法!尔等——”

“马指挥此言差矣!”

跪在第五排的文宥突然睁眼,悠长道:“《尚书》云:‘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天子代天牧民,当循天理、守礼法。

孔圣人之道,乃天理在人世之彰显。今陛下严惩圣裔,虽事出有因,然株连过广,伤及儒学根本——此非但违律,更悖天理!

学生祖父尝言:‘理在法先,道在权上。’今日学生跪于此,非为罪人请命,实为‘道统’存续而呼!”

理学名门之后一开口,便抬出“天理”“道统”,后方数百士子中,许多笃信程朱者纷纷叩首:“文公子所言极是!”“道统不可绝啊!”

马士英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文宥,又指向岳钟、顾昭,声音嘶哑:“好!好一群官宦子弟!好一群熟读律例、精通经义的‘才俊’!

尔等父祖在朝为官,尔等便以为可倚仗家世,在此妄议国策、质疑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