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刮地三尺(2/2)

“我乃天子门生,朝廷七品命官!城破,唯有一死以报君恩,以全名节!岂能效那贪生怕死之徒,玷污朝廷体面!走!

都给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厉声喝道,带着舍身取义的决意。

在家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管家含泪打开内库,众人慌乱地抓了些金银细软,在几个忠仆的护送下,跌跌撞撞地从后门,逃入了混乱的街巷。

最后看了一眼妻儿消失的方向,周允文整了整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官袍,搬来一张椅子站了上去。

他将一条早已准备好的白绫,抛过“明镜高悬”的匾额,在房梁上打了一个死结。

当李嗣炎带着老营精锐,一路清除零散抵抗踏进县衙大堂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酸枣县县令周允文,身着七品鹌鹑补子青色官袍,头戴乌纱,身体悬吊在半空微微摇晃,脚下的椅子被踢翻在地。

他脸色青紫舌头微吐,双目圆睁,直直地“望”着下方闯入的流寇首领。

那块写着“明镜高悬”的匾额,此刻仿佛成了对他,也是对这摇摇欲坠的大明王朝,最辛辣的讽刺。

李嗣炎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眼中毫无波澜,乱世之中,这种尽忠殉节的官员多了,谈不上敬意更无半分怜悯。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个不识时务的酸腐文人,无谓的牺牲罢了。

“晦气!”

李嗣炎啐了一口,“把尸首弄下来,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刘离!”

“在!” 刘离立刻上前。

“你带老营的兄弟,立刻接管府库和兵仗库!给我搜!一粒米、一枚铜钱、一件破铁片子都不能放过!动作要快!”

粮饷军械,才是乱世立足的根本。

“是!” 刘离领命,立刻带人抓了几个,没来得及逃走的仆役婢女,在他们的指引下前往各处府库。

酸枣县虽然易主,但城内的“财富”,却远不止县衙府库一处。

随着街上零星的抵抗被马蹄碾碎,一种更深的恐惧,开始在城内几座高门大户中弥漫。

他们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岛,在绝望中做着最后的挣扎。

城东北角,张家宅邸那高耸的青砖院墙、钉着碗口大铜钉的大门, 无声地昭示着主人的决心。

墙头家丁手中的猎弓箭头闪着寒光,须发皆白的张老太公端坐正堂,手扶膝盖,誓要守住这囤积了家眷浮财的最后堡垒。

而在西关大街,盐商王员外的朱门大宅死寂一片, 粗大门栓和顶门石后,护院刀光隐现。

宅内,王员外汗如雨下,正嘶吼着催促心腹在后花园,疯狂埋藏金银细软,卑微地祈祷流寇能忽略这座“空架子”。

南街的李朝奉则选择了困兽之斗。 他那墙厚门坚的宅院如同小型堡垒,几个护院套着油亮的私藏皮甲,滚水和石块堆在制高点。

这位精明当铺东家抹着冷汗,眼中是赌徒般的狠厉,仿佛要将这里变成流寇啃不动的硬骨头。

至于北巷深处耕读传家的赵老爷, 防御最为单薄。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砸门声和惨叫。

他浑身筛糠般发抖,唯一能做的就是哆嗦着整理绸衫,反复演练着“犒军”的说辞,祈求能用大半家财换得全家平安。

当真是家家闭门,户户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