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流言猛于虎(1/2)

靖王府那场“赏剑宴”后,林微感觉自己像是被贴上了金光闪闪的标签——“靖王殿下亲口认证·书房特邀嘉宾·谜之庶女”。这标签吧,它不保暖,不顶饿,还特别招苍蝇。

京城贵圈的风向,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之前还只是窃窃私语的流言,如今已进化成了加长豪华版,在各大茶会、花宴、马球场上疯狂公映,剧情跌宕起伏,人物关系复杂得能写八十回话本。

版本一(浪漫主义):靖王殿下对永宁侯府七小姐一见钟情,不惜当众邀约,只为红颜一笑。(林微内心os:一见钟情?他当时看我的眼神跟看实验室里蹦跶的青蛙差不多!)

版本二(现实主义):七小姐心机深沉,手段高超,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功夫攀上了高枝。(林微扶额:谢邀,人在侯府,刚出书房,除了差点吓哭啥也没干。)

版本三(阴谋论):此乃靖王殿下对永宁侯府乃至其政敌的敲打与试探,七小姐不过是一枚棋子。(林微点头:这个还有点接近,但为啥受伤的总是我?)

总之,林微彻底“火”了。从无人问津的小透明,一跃成为京城社交圈顶流(黑红也是红)。连微澜院门口路过的小丫鬟,眼神都带着三分好奇、七分敬畏,仿佛她院里藏了只会下金蛋的母鸡,或者……靖王本人。

这日,永昌伯府举办赏菊小宴,给永宁侯府也递了帖子。张氏“慈爱”地表示:“微儿近日身子也大好了,总闷在屋里不成样子,也该出去散散心,见见世面。”——翻译过来就是:这么好的看笑话机会,怎么能少了你?

林微内心一万个拒绝,但深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硬着头皮也得去。她依旧拣了身半新不旧、颜色素净的衣裙,发髻上只簪了根最简单的银簪,力求低调得像颗背景板上的灰尘。

然而,她一踏入永昌伯府花厅,就发现自己天真了。

原本叽叽喳喳、言笑晏晏的厅堂,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鄙夷的、嫉妒的——唰地一下全聚焦过来,灼热得能在她身上烧出几个洞。

空气凝固了三秒。

然后,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嗡”地响起,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让你听不清具体内容,又能让你清晰地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议论。

林微:“……” 很好,社死现场体验卡一张。

她深吸一口气,挂上标准怯懦庶女式微笑,眼观鼻鼻观心,尽量缩小存在感,准备找个角落长蘑菇。

“哟~这不是林七妹妹吗?今日可真是稀客呀!”一个娇滴滴、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声音响起。

林微抬头,只见几位衣着光鲜、珠翠环绕的年轻小姐簇拥而来,为首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赵婉儿,出了名的尖酸刻薄爱挑事。她旁边站着几位面生但眼神同样不善的贵女,显然来者不善。

“赵姐姐安好,各位姐姐安好。”林微垂下眼睫,屈膝行礼,声音细弱。

赵婉儿用团扇掩着嘴,上下打量她,嗤笑一声:“安好可不敢当。我们这些寻常人,哪比得上林七妹妹你‘安好’呀?听说前几日靖王府的赏剑宴,妹妹可是独一份的体面,连王爷的书房都进去瞧过了?真是……令人羡慕得紧呢~”

她特意加重了“书房”二字,引得周围几位小姐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林微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适时地飞起两朵红云(憋气憋的),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赵、赵姐姐快别取笑我了……王爷、王爷不过是……不过是随口一说,是我愚笨,听不懂棋谱,惹了笑话……”

“随口一说?”旁边一位圆脸小姐夸张地瞪大眼睛,“靖王殿下何等人物,金口玉言,岂会随口一说?林七妹妹,你就别谦虚了!快跟我们说说,王爷书房里什么样呀?是不是堆满了兵书剑戟?王爷跟你都说了些什么呀?”她语气八卦,眼神却充满挑衅。

林微内心疯狂吐槽:说了什么?说“起来吧”、“是么”、“可来一观”,总共不到十个字!现场演绎什么叫“惜字如金”!

她绞着手中的帕子,头垂得更低,声音带上了哭腔:“真的……真的没什么……王爷天威凛凛,我、我吓得头都不敢抬,哪里还敢看什么……就、就记得地毯挺软的……” 最后一句她是故意小声嘟囔出来的,带着点被吓傻了的憨气。

几位小姐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嘲笑。

“地毯软?哈哈哈!林七妹妹,你可真是……真是个妙人儿!”赵婉儿笑得花枝乱颤,“合着你去靖王府一趟,就光研究地毯了?”

“可不是?”另一位小姐接口,语气酸溜溜,“怕是紧张得连王爷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吧?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天大的机缘!”

林微继续扮演受气包,眼圈微红,泫然欲泣:“姐姐们别笑了……我、我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去了……” (内心:求之不得!)

“不敢去?怕是下次王爷有请,妹妹跑得比谁都快吧?”赵婉儿不依不饶,团扇轻轻拍了拍林微的肩膀,力道不重,侮辱性极强,“说起来,妹妹如今身份不同了,这穿戴……未免也太素净了些,岂不是丢了王爷和侯府的脸面?莫非……侯夫人苛待你了?” 她故意拔高声音,引得更多人侧目。

这话就相当恶毒了,既踩了林微,又暗指张氏刻薄和靖王小气。

林微心里骂娘,脸上却露出更加惶恐的神色,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母亲待我极好!是、是我自己……自己觉得不配穿那些好的……母亲赏了好几匹新缎子,是我……是我自己不敢穿……” 她成功把“怯懦自卑”和“张氏大方”的人设一起立住了。

正当她以为这场羞辱大会即将进入下一轮时,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几位妹妹围在这里聊什么这么热闹?”

林微抬头,只见一位身着湖蓝色长裙、气质清雅、眉宇间带着些许书卷气的少女走了过来。她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孙女,沈静书,在京城贵女中以才学和人品着称,平日里并不屑于参与这些口舌之争。

赵婉儿等人见是她,收敛了些许嚣张气焰,敷衍地行了个礼:“沈姐姐。”

沈静书目光淡淡扫过林微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又看了看赵婉儿等人,语气平静:“菊花开了,不去赏玩,倒在这里论人是非?”

赵婉儿有些讪讪:“不过是关心一下林七妹妹,问问靖王府的新鲜事儿罢了。”

“关心?”沈静书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极淡的嘲讽,“我瞧着倒像是审问。靖王府的事,也是我们能随意置喙打听的?诸位妹妹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她这话不轻不重,却点醒了众人。非议靖王,可不是什么好事。赵婉儿脸色变了变,哼了一声,终究没再说什么,悻悻地带着人走了。

林微松了口气,向沈静书投去感激的一瞥:“多谢沈姐姐解围。”

沈静书看着她,眼神复杂,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不必谢我。这风口浪尖,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并未过多交谈。

林微明白她的意思。沈静书出于公道帮了她一次,但并不想与她这个“麻烦人物”走得太近。

她独自站在原地,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和议论依旧不断。她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新来的猴子,还是那种传说中会抢游客香蕉的泼猴。

烦躁,无比的烦躁。

她真想叉腰对着那群长舌妇吼一嗓子:“看什么看!没见过被大佬当玩具耍的倒霉蛋啊?!”

当然,只能想想。

她默默走到最角落的席位坐下,恨不得原地隐身。端起茶杯,却发现连伺候的丫鬟给她倒茶时,眼神都带着异样,手抖得差点洒她一身。

林微:“……” 我忍。

赏花宴正式开始,夫人小姐们移步菊园。林微刻意落在最后,只想当个透明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品评菊花时,有人“哎呀”一声:“这绿菊真是罕见,瞧着倒有几分像林七妹妹这身衣裳的颜色呢,真是……别致。” 引来一阵低笑。

行酒令时,轮到林微,她故意对了个最平庸不过的下联,立刻有人掩嘴笑:“妹妹这才情……倒是与传闻不符呢,莫非是藏拙?”

就连她安安静静吃块点心,都有人窃窃私语:“瞧她吃东西那秀气样,怕是学着宫里规矩吧?毕竟……见过大世面了。”

林微一口桂花糕噎在喉咙里,差点背过气去。

“没完了是吧?!” 她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掀桌。这哪是赏花宴?分明是她的公开处刑宴!

她算是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人言可畏”,什么叫“社会性死亡”。张氏这招“捧杀”,效果拔群,直接把她架在舆论的烧烤架上反复翻面。

就在她忍无可忍,准备借口头晕提前溜号时,永昌伯夫人笑着宣布:“诸位,今日府里还请了‘锦绣坊’的师傅来展示新到的江南云锦和苏绣样子,姑娘们若有兴趣,可去西厢花厅瞧瞧。”

小姐们顿时来了兴致,叽叽喳喳地往西厢走去。林微本想不去,却被一位面生的嬷嬷“热情”地挽住了胳膊:“七小姐也去瞧瞧吧,听说有上好的软烟罗,最适合做裙衫了。”

半推半就间,林微也被带到了西厢花厅。

花厅内,果然陈列着数十匹光彩流溢的锦缎绣品,令人眼花缭乱。小姐们兴奋地围着挑选、议论。

林微对衣料兴趣不大,正想再次缩到角落,目光却被一匹展开的月白色软烟罗吸引。那料子极轻薄柔软,上面用深浅不一的银线绣着疏落的梨花,雅致出尘,在一众富丽堂皇的锦缎中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她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

就这两眼,又惹祸了。

赵婉儿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响起:“哟,林七妹妹眼光倒是不错。这软烟罗价格不菲呢,妹妹如今……想必是买得起的吧?” 语气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旁边立刻有人搭腔:“婉儿姐姐说笑了,七妹妹如今何止买得起一匹布呀?怕是整个‘锦绣坊’都搬回去也使得呢!”

哄笑声再次响起。

林微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她告诉自己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是!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脸上那副怯懦惶恐的表情瞬间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几分茫然和无辜的平静。她看向赵婉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赵姐姐为何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这料子好看,我便多看两眼,与买不买得起有何干系?难道姐姐们来看衣料,都先问价银,买得起才看,买不起便不看吗?这……倒是新鲜道理。”

她顿了顿,眼神更加“困惑”,轻声补充道:“至于搬不搬铺子……姐姐们说笑了,我为何要搬铺子?莫非……姐姐们觉得,靖王殿下是开绸缎庄的?”

花厅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几位小姐被她这直白又“天真”的反问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最后一句,谁敢接?说靖王是开绸缎庄的?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赵婉儿气得脸都红了,指着她:“你!你强词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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