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试探与闪躲:危险的边缘(2/2)

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萧玦绝对已经怀疑她了,而且怀疑得很深!他不再只是模糊的猜测,而是有了明确的方向!他提到七巧阁,提到永宁侯府!是仅仅怀疑“阿冉”可能与京城有关,还是……已经将“阿冉”与“死去的林微”联系起来了?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得她四肢冰凉。必须尽快离开!一刻也不能再等了!她暗暗下定决心,今晚就必须行动!趁着萧玦忙于军务,守备或许会有松懈,必须冒险一试!

接下来的半天,萧玦似乎真的被军情牵绊,没有再刻意刁难苏冉。他只是在她按时送药、检查伤口时,用那双深不见底的冰眸淡淡地扫她一眼,那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压迫性的审视,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逼问更让苏冉心惊肉跳。她宁愿他继续拷问,至少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

傍晚,苏冉端着煎好的汤药走进帅帐时,发现萧玦正靠坐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小的、样式古朴的玉佩。

那玉佩成色普通,并非名贵之物,但苏冉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当初还是“林微”时,在侯府后院的槐树下偶然捡到的,觉得样式别致,就随手系在了腰间一段时间,后来假死逃离时,这些东西自然都遗失了。怎么会到了萧玦手里?!一瞬间,苏冉的呼吸几乎停止!她强忍着将药碗砸在地上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他是在哪里找到的?是清理王府“遗物”时发现的?还是……他从别处查到的?他此刻拿出来,是什么意思?又是试探?

“王爷,该用药了。” 苏冉垂下眼睫,将药碗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声音沙哑,带着刻意保持的卑微。

萧玦没有立刻去端药碗,指尖依旧摩挲着那枚玉佩,目光却落在苏冉低垂的、掩饰不住一丝僵硬的侧脸上,语气听不出喜怒:“这玉佩,郎中可认得?”

苏冉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惶恐,仔细看了看那玉佩,然后迅速摇头:“回王爷,草民……不认得。这是……王爷的物件吗?”

她甚至故意让自己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对“王爷竟会用如此普通玉佩”的细微好奇,旋即又像是意识到失礼般赶紧低下头。

萧玦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冰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但很快又湮没在深潭之中。他没有戳穿,只是将玉佩随意丢在枕边,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端起药碗,慢条斯理地用勺子搅动着漆黑的药汁,忽然又换了个话题:“本王的伤势,多亏郎中悉心照料。待战事平定,本王必当重谢。不知郎中……可有何心愿?”来了!糖衣炮弹!先示好,降低她的戒心,然后再图穷匕见?

苏冉心中警铃大作。她谨慎地回答:“王爷洪福齐天,伤势好转乃天意。草民不敢居功,更不敢有何奢求。只愿王爷早日康复,驱逐鞑虏,还边境太平。”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驱逐鞑虏,还边境太平……” 萧玦重复着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郎中倒是心系天下。不过,本王向来赏罚分明。你救驾有功,岂能不赏?这样吧……”

他顿了顿,冰眸直视苏冉,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待本王痊愈,便奏请朝廷,赐你太医署医官一职,享朝廷俸禄,不必再漂泊江湖,如何?”

太医署医官?!这可是无数郎中梦寐以求的职位!一旦入职,便是官身,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这诱惑不可谓不大!若她真是那个漂泊江湖、渴望安稳的“阿冉郎中”,此刻恐怕已经感激涕零,跪地谢恩了。

但她是苏冉!是千方百计要逃离京城、逃离他掌控的苏冉!进太医署?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一辈子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苏冉!他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又一个更精致、更无法拒绝的囚笼!他在试探她的反应!如果她欣然接受,或许能暂时消除他的部分疑心,但从此将永无宁日!如果她拒绝,一个江湖郎中拒绝这等一步登天的恩赐,本身就极其可疑!

电光石火间,苏冉做出了决定。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惶恐和激动(至少听起来是)的颤抖:“王爷天恩!草民……草民感激不尽!只是……只是草民才疏学浅,野路子出身,怎敢玷污太医署清誉?且……且草民闲散惯了,受不得官场约束,只怕……只怕有负王爷厚望,求王爷收回成命!”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帐内陷入一片死寂。

萧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的苏冉,目光幽深难测。他手中的药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碗沿,发出清脆却令人心慌的“叮叮”声。每一秒都如同凌迟。

苏冉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实质,在她背上逡巡,分析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她在赌,赌一个江湖郎中对“官身”本该有的、既向往又畏惧的复杂心理,赌她这番“不识抬举”的拒绝,虽然可疑,但或许比欣然接受更能符合一个“有秘密的普通人”的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冉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压垮时,萧玦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人各有志,既然郎中心意已决,本王……也不便强求。”

苏冉心中猛地一松,几乎要虚脱。赌对了?他信了?然而,她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萧玦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不过,” 萧玦放下药碗,身体微微前倾,虽然重伤虚弱,但那与生俱来的威压却丝毫不减,他盯着苏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郎中既然无心仕途,为何……会对一个丫鬟的名字,反应如此……激烈?”

苏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果然注意到了!他根本就没有相信她之前的任何说辞!他之前的沉默、赏赐,全都是在铺垫!都是为了这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他指的是她听到“春桃”名字时,那一瞬间的失态!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急智和伪装在这一刻全都失效!她就像一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浑身僵硬,连指尖都无法动弹!看着苏冉瞬间惨白的脸色和无法掩饰的惊恐眼神,萧玦冰眸中的最后一丝疑虑,终于彻底转化为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确定。

他缓缓直起身,靠在榻上,闭上眼睛,仿佛极度疲惫般挥了挥手:“下去吧。”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冰冷。

苏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帅帐的。她双腿发软,脚步虚浮,仿佛踩在棉花上。夜风一吹,她猛地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里衣早已被冷汗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完了。全完了。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虽然他没有立刻拆穿,没有下令抓她,但他那最后的目光,那声“下去吧”,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冷漠。

她就像一只已经被蛛网牢牢缠住的飞蛾,所有的挣扎,在蜘蛛看来,不过是死前徒劳的舞蹈。苏冉抬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一颗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逃跑的计划,必须提前了!就在今夜!无论成败,她都必须拼死一搏!而帅帐内,萧玦缓缓睁开眼,看着帐顶,冰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伸手,再次拿起枕边那枚普通的玉佩,指尖用力,几乎要将其捏碎。阿冉……林微……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本王?这一次,你休想再逃!危险的边缘,已然踏过。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无声中,悄然互换。最终的摊牌,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