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诗会上的“枪手”(2/2)

张氏脸色一僵,暗骂那夫人多事,却不得不挤出笑容:“刘夫人说笑了,小女微儿…性子怯懦,才疏学浅,今日不过是来见见世面,学习一二…”

张婉如也立刻温柔接话:“是啊,七妹妹年纪尚小,于诗词上还需磨练。今日能来聆听诸位佳作,已是难得的学习机会了。” 看似解围,实则坐实了林微“无能”的印象。

那刘夫人却不肯放过,笑道:“侯夫人和张家小姐太过谦了!谁不知七小姐得了靖王殿下青眼,殿下何等人物?能得他指点,七小姐必有不凡之处!今日若不作上一首,可说不过去啊!” 她这是铁了心要把林微架在火上烤。

众人闻言,兴趣更浓,纷纷起哄。

“是啊是啊!七小姐莫要推辞!”

“让我等也开开眼界!”

“王爷亲自教导过的,定然不同凡响!”

林微心里把那刘夫人骂了一百遍,脸上却适时地露出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绞着衣角,声音细弱发抖:“臣、臣女…不敢…臣女愚钝…实在、实在不会作诗…王爷、王爷也只是教导臣女…要贞静…并未、并未教作诗…” (“甩锅给萧玦!完美!”)

众人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低笑。

张婉如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正要再次“解围”。

那刘夫人却不依不饶:“诶!七小姐何必过谦?即便不善作诗,对个对子总行吧?今日荷花正好,我便出个简单的上联,‘池中荷苞攥红拳,打哪个?’七小姐对个下联即可,全当助兴了!” 这上联确实简单直白,近乎俚语,明显是故意刁难,想逼林微出丑。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紧了林微。

张氏脸色难看,张婉如唇角微扬。

林微心里却乐了:“对对联?还是这种口语化的?撞枪口上了啊大妈!”

她脸上却依旧是一派茫然惶恐,眨巴着眼睛,仿佛被难住了,小声嘟囔:“红拳…打哪个…荷苞…像拳头吗?”

众人忍俊不禁。

就在张婉如以为她要对不出来,准备开口“提醒”(实则是进一步衬托)时,林微忽然抬起头,眼神“懵懂”地看向池中,怯生生地、不太确定地小声试探道:“那…那‘水面荷叶伸绿掌,要啥?’…行、行吗?”

水榭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这下联…对得竟异常工整!‘水面’对‘池中’,‘荷叶’对‘荷苞’,‘伸’对‘攥’,‘绿掌’对‘红拳’,‘要啥’对‘打哪个’!虽然用语俚俗,毫无雅意,但意思、词性、结构…竟严丝合缝!

“噗——”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接着,便是一片哄堂大笑!

“哈哈哈!‘要啥’!对得妙啊!真是…别致!”

“虽无文采,倒也…机巧!”

“靖王殿下教的…果然是…与众不同!哈哈哈!”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倒不是恶意,而是觉得这对联实在过于“接地气”,从一个侯府小姐嘴里说出来,反差感十足,充满了莫名的喜感。

张婉如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她预想了林微对不出的窘迫,或者对得生硬的可笑,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用这种市井俚语对得如此…工整!反而显得她之前那番“才女”做派有些…刻意和疏远了?

张氏的脸色更是青白交加,觉得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林微则继续扮演着不知所措的小白花,茫然地看着大笑的众人,小声问旁边的春桃:“他、他们笑什么…我对错了吗?” (“深藏功与名!”)

春桃憋笑憋得脸通红,小声道:“没、没对错…小姐对得…可好了!” (“好家伙!小姐您真是人才!”)

就在这气氛诡异又欢乐的时刻,水榭外,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缓缓传来:

“本王也觉得,对得…甚好。”

这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让整个水榭内哄笑的气氛凝固了。

所有人的动作、表情都僵在了脸上,齐刷刷地转向水榭入口。

只见靖王萧玦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里,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他负手而立,目光淡淡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那个还一脸“懵懂无辜”、僵在原地的林微身上,唇角似乎噙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

“卧槽!他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啊!” 林微内心疯狂咆哮,脸上却迅速切换成标准的“受惊庶女”表情,手忙脚乱地行礼:“参、参见王爷!” 声音抖得恰到好处。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起身行礼,水榭内顿时一片“参见王爷”之声,夹杂着紧张和兴奋的抽气声。

永昌伯夫人赶紧迎上前,又是惊喜又是惶恐:“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萧玦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目光却并未离开林微,语气平淡无波:“路过,听闻此处热闹,便来看看。不必多礼。”

他踱步走进水榭,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尖上。他径直走到林微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方才的下联,是你对的?”

林微头皮发麻,硬着头皮,把头埋得更低:“臣、臣女胡言乱语…让、让王爷见笑了…” (“求你了!快说对得烂然后走吧!”)

“胡言乱语?”萧玦挑眉,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本王倒觉得,对仗工整,通俗易懂,颇有趣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脸色僵硬的张婉如和她面前那首精雕细琢的七律,语气慵懒地补充了一句,“比某些…无病呻吟、堆砌辞藻的所谓‘佳作’,要真切得多。”

“噗——”不知是谁没忍住,又笑喷了,赶紧死死捂住嘴。

张婉如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无病呻吟?!堆砌辞藻?!王爷他…他竟如此评价我的诗?!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为了那个草包?!” 巨大的羞辱和嫉恨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维持不住温婉的表情。

林微也惊呆了:“大哥你怼人就怼人,别拿我当枪使啊!拉仇恨也不是这么拉的啊!你看张婉如那眼神都快把我凌迟了!” 她赶紧把脑袋缩得更低,恨不得原地消失。

水榭内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众人看看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才女张婉如,又看看被靖王“罩着”、一脸“我好怕”的林微,再看看那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王爷,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永昌伯夫人冷汗都下来了,赶紧打圆场:“王爷见解独到…独到…呵呵…七小姐确是…心思灵巧…”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萧玦仿佛没看到张婉如的难堪,目光重新回到林微身上,忽然问道:“既会对对子,可会作诗?”

林微心里一咯噔:“来了!终极拷问!” 她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带上了哭腔:“不、不会!臣女愚钝!真的不会!刚才、刚才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坚决否认!打死不会!”)

“是么?”萧玦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他随手拿起桌上一张空白的诗笺和一支笔,递到林微面前,“试试。”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林微看着那支递到眼前的笔,感觉像捧着个烧红的烙铁。“试试?试你个大头鬼啊!我要是会作诗,刚才还跟你演那么半天?!” 她求救般地看向四周,希望有人能“救救孩子”。

然而,所有人,包括张氏,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有好奇,有期待,有幸灾乐祸,也有…一丝被王爷态度带偏的、诡异的“说不定她真能行”的猜测?

张婉如死死盯着林微,眼神冰冷,她倒要看看,这个草包还能怎么装!还能有什么运气!

林微骑虎难下,内心泪流满面。她颤抖着手接过笔,哭丧着脸:“王、王爷…臣女…臣女真的…”

“无妨。”萧玦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便以‘荷’为题,不限韵,写一句即可。写不出…便罚抄《女诫》十遍。”

林微:“!!!”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还罚抄《女诫》?!你当是小学老师罚作业啊?!”

她知道躲不过了。大脑飞速运转:“写一句?一句打油诗混过去?不行,太容易暴露水平…继续装傻?写个狗屁不通的?也不行,万一他真让我抄书呢?!”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灵机一动!

只见她拿起笔,蘸了墨,小手抖啊抖(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紧张),在雪白的诗笺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七个大字:

“大鱼吃小鱼 (墨点) ”

写完后,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把笔一丢,差点“虚脱”地瘫软下去,脸上红白交错,声音细若游丝:“臣、臣女…只、只想到这个…池子里…有、有鱼…鱼会吃小鱼…” (“完美!既符合文盲人设,又隐含了点‘生存法则’的恶趣味!关键是…它根本不算诗!看你怎么评!”)

水榭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看着那歪歪扭扭、甚至还滴了个墨点、内容更是莫名其妙七个字,表情都裂开了。

“这…这是什么鬼?!”

“大鱼吃小鱼?!这跟荷花有什么关系?!”

“这也能叫诗?!三岁孩童都写得比这强吧?!”

张婉如先是愕然,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心中冷笑:“果然是个蠢货!自取其辱!” 她几乎已经预见到王爷勃然大怒的样子。

然而,萧玦看着那七个字,沉默了片刻,眼底骤然爆发出一种极其浓烈的、几乎要压抑不住的笑意和…兴味!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那滴不小心滴落的墨点上,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味:“墨点…甚好。恰似…池中蝌蚪,浑然天成。”

众人:“???” (王爷您眼睛没事吧?!那明明是写错了啊!)

接着,他目光扫过那七个字,缓缓道:“大鱼吃小鱼…虽直白,却道尽自然之理,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于这荷香清雅之地,别有一番…警醒意味。”

他抬眸,看向已经彻底傻掉的林微,唇角勾起明显的弧度:“七小姐果然…每每能出人意表。此句,虽不合诗律,然…意趣盎然,本王…收了。”

说罢,他竟然真的亲手将那张写着他眼中“意趣盎然”的墨宝的诗笺折起,收入袖中!

全场石化!

张婉如脸上的嘲讽彻底僵住,转而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屈辱!“大鱼吃小鱼?!意趣盎然?!王爷他…他疯了吗?!还是故意在羞辱我?!” 她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林微也彻底懵了:“这、这都能圆回来?!大哥你阅读理解是跟体育老师学的吗?!还收了?!你要那破纸干嘛?!擦桌子都嫌墨稀啊!” 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萧玦看着她那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心情似乎极好,他不再多言,对永昌伯夫人微微颔首:“本王还有事,诸位尽兴。”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施施然地走了!留下满屋子神游天外、怀疑人生的众人。

直到靖王的背影消失良久,水榭内才渐渐恢复了一点生气。

众人看向林微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从之前的看笑话,变成了深深的困惑、敬畏、以及…一丝“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的诡异猜测。

张婉如死死咬着唇,脸色苍白如纸,再也维持不住风度,猛地转身,快步离开了水榭,背影甚至带着一丝仓惶。

张氏脸色铁青,狠狠瞪了林微一眼,也赶紧追着侄女去了。

林微:“……” “我冤啊!我比窦娥还冤啊!”

诗会最终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回去的马车上,林微瘫在座位里,生无可恋。

春桃却激动得小脸通红:“小姐!小姐!您太厉害了!王爷居然夸您!还收了您的墨宝!虽然…虽然那字是丑了点…意思也怪了点…但王爷喜欢啊!”

林微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别说了…我想静静…” “这日子没法过了!萧玦那家伙的脑回路绝对跟正常人不一样!再这么下去,我迟早被他玩死!”

而另一边,靖王府书房内。

萧玦再次拿出那张写着“大鱼吃小鱼”的诗笺,铺在书案上,指尖轻轻拂过那歪扭的字迹和那点“浑然天成的墨点蝌蚪”,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墨刃。”

“属下在。”

“将这句…裱起来。”他语气带着明显的愉悦。

墨刃:“……是。” (主子您的审美…最近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另外,”萧玦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去查查,永昌伯府的诗会,是谁…最先提议让七小姐作诗的。”

“是。”

萧玦看着那七个字,低声轻笑:“大鱼吃小鱼…呵。林微,你这条小鱼…倒是滑不留手,有趣得很。”

而此刻的林微,绝不会想到,她那句胡诌的“大鱼吃小鱼”,在不久的将来,会在京城掀起怎样的波澜,又会如何阴差阳错地,成为她“智计无双”奇葩之名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