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有趣的“小野猫”(1/2)
靖王府,漱玉轩。
窗外夜色渐浓,书房内烛火通明,将紫檀木大案上堆积如山的边关军报、密函舆图映照得一片肃穆。空气里弥漫着清冷的松烟墨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苦味,沉静得仿佛能吞噬一切杂音。
靖王萧玦卸去了白日里那身矜贵雍容的亲王常服,换上了一身玄色暗纹锦袍,更衬得面色苍白,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色,却无损其眸中那深不见底的锐利与冷澈。他指尖夹着一支狼毫,正凝神批阅着一份来自北境军镇的急报,神情专注而冷峻。
然而,若是有极其熟悉他的人在侧,或许能察觉,王爷今日的专注,似乎与往日有些微不同。那冷澈的目光偶尔会离开纸面,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停留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案面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推演着什么与军国大事无关的棋局。
侍立在阴影中的心腹侍卫统领墨刃,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像,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主子这极其罕见的、一丝心绪不宁的迹象。他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丝毫打扰。
良久,萧玦放下笔,身体微微后靠,倚在铺着玄狐皮的宽大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白日里宫廷宴饮的虚与委蛇、京畿卫遇袭的琐碎汇报、以及与朝中某些老狐狸的暗中角力……这些寻常事务并未让他耗费多少心神。
真正在他脑中反复盘旋、挥之不去的,是今日那场完全出乎意料的、堪称荒诞的——“绑架”。
是的,绑架。
想到这个词,萧玦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永宁侯府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出七小姐,林微。
一个他此前从未真正留意过、只在容嬷嬷之事后略有耳闻、因母妃问起才随口提过一句“心善”的影子般的人物。
竟敢在光天化日、京畿卫眼皮底下,将他这位以“病弱”闻名却实掌北境兵权、令朝野忌惮的靖亲王,当作了“软柿子”,试图挟持为人质?
荒谬。可笑。
却又……新奇无比。
他的指尖下意识地拂过颈侧,那里有一道极细微、已然结痂的划痕。伤口微不足道,甚至不如他平日练剑时偶尔留下的痕迹深。但留下这痕迹的方式、时机、以及那双眼睛深处瞬间迸发出的、与那副柔弱外表截然相反的狠戾决绝,却让他印象深刻。
他缓缓睁开眼,眸光在烛火映照下幽深如寒潭。
“反应速度。” 他复盘着马车内的每一个细节。从破窗闯入,到暴起发难,动作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完全没有寻常闺阁女子遇险时的惊慌失措或呆若木鸡。那不是训练有素的武艺,更像是一种……千锤百炼的、追求极致效率的搏杀本能。
“招式路数。” 贴身缠斗时所用的技巧,刁钻、狠辣、直接,完全摒弃了美观与风度,只为制敌、伤敌、甚至杀敌。许多关节技与发力方式,绝非中原武林常见流派,更非军中把式,倒有些像……传闻中西域诸国某些王室培养的死士所用的近身格斗术?但又似是而非,更为简洁高效。
“心理素质。” 在明知他身份的前提下,敢动手,已是胆大包天。动手之后,被发现实力远超预期、陷入绝对劣势时,那瞬间的眼神变化——从惊骇到更深的狠戾,再到孤注一掷的亡命反扑——绝非一个养在深闺的庶女该有的心性。那是一种真正经历过生死边缘、淬炼出的冷酷与果决。
“急智与表演。” 被反制后,迅速切换回“受惊庶女”的伪装,哭诉、求饶、示弱,试图用“情急自保”、“吓疯了”来掩盖一切。甚至后来还敢主动求见,言语试探,提出那可笑又大胆的“交易”……演技算不上完美,但那份临场应变和试图掌控节奏的企图心,不容小觑。
每一个点,单独拎出来,或许还能用“狗急跳墙”、“巧合”来解释。
但所有这些特质,集中在一个年仅十五、据说常年受嫡母打压、怯懦无声的庶女身上?
绝无可能。
萧玦的目光落在案几一角,那里静静放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那枚材质普通、却被磨得异常尖锐、用来抵过他喉咙的白玉簪(靖王府所赐)。
另一样,是一枚比米粒稍大、被打磨光滑、中间有细微穿孔的深色硬质果核(市集那日“碰瓷”所得)。
他的指尖拈起那枚果核,在烛光下细细观看。“弹射武器。需要相当的指力和技巧。” 与今日马车内那狠辣精准的手法,隐隐呼应。
“藏书楼里的鬼祟身影……市集上那场‘巧合’的惩恶……今日这出‘绑架’……” 线索逐渐串联,指向一个截然不同的真相。
那个永宁侯府七小姐,林微,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身上有着巨大的秘密。或许与她的生母柳姨娘(那个据说有些来历、死得不明不白的妾室)有关?或许另有奇遇?或许……根本就是被人掉了包?
但无论真相如何,她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是因为她可能存在的“美色”(她容貌顶多算清秀),也不是因为她侯府小姐的身份(毫无价值),而是因为她展现出的这种极其矛盾、极具反差、甚至带着某种危险吸引力的……“异常”。
像什么呢?
萧玦微微眯起眼,脑海中浮现出她最后那般泪眼婆娑、却难掩眼底深处那抹野性难驯光芒的模样。
“一只……明明吓得要死,却还敢伸出爪子挠人的……小野猫?” 他心中莫名掠过这样一个有些荒谬的比喻。
有趣。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人和事了。
在充斥着阴谋算计、虚情假意、利益交换的权欲场中,这只突然闯入的、带着谜团和利爪的“小野猫”,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不同寻常的涟漪。
一种久违的、名为“探究欲”甚至……“征服欲”的情绪,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悄然滋生。
他想知道,她那看似脆弱的伪装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和力量。
他想看看,她那点可怜的急智和勇气,能在真正的风浪中支撑多久。
他想知道,驯服这样一只爪子锋利、会咬人的小野猫,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又能带来怎样的……“乐趣”。
“墨刃。”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内显得格外清晰冷冽。
“属下在。”阴影中的侍卫统领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听令。
“去查。”萧玦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枚果核和玉簪上,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永宁侯府七小姐,林微。从她出生到现在,所有能查到的一切。细节,越细越好。尤其是关于其生母柳氏,以及她近期的所有异常举动。还有,今日街市刺杀案的幕后指使,与侯府内宅,是否有牵连。”
“是!”墨刃毫无迟疑,领命而去,身影悄无声息地再次融入黑暗。
书房内重归寂静。
萧玦拿起那根白玉簪,指尖缓缓摩挲过那尖锐的断口。
“代价很高?” 他回味着白日里自己对那只“小野猫”说的话,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本王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来支付这笔‘利息’。”
“游戏,才刚刚开始。”
烛火摇曳,将他俊美却冷硬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不定,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闪烁着猎人锁定猎物时特有的、危险而专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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