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将计就计，反将一军（2/2）
车内空间宽敞，熏着淡淡的百合香，内饰精致奢华。大小姐林萱盛装华服，端坐主位，下巴微扬，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尽情展示着自己的羽毛，眼角余光不时扫过缩在角落、一身素净到寒酸的林微，鄙夷与得意之色几乎要溢出来。她身边两个大丫鬟也穿着体面，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傲气。
林微则垂着头，双手紧张地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微微蜷缩，眼神低垂，不敢四处张望，完美扮演着一个初次踏入顶级权贵圈子、自卑又惶恐的庶女形象。唯有偶尔马车颠簸时，她飞快扫过车内环境、记下窗外大致走向的眼神，锐利如鹰，透露出与她外表截然不同的内核。
春桃作为丫鬟，只能跟在马车外步行，神色紧张，紧紧攥着袖口，牢记着小姐的每一句叮嘱。
宫门守卫森严，查验请柬、核对身份、引导车辆，一切井然有序，透着不容置疑的皇家威仪。林萱拿出主母的派头，应对着宫人的询问，语气带着刻意的高傲。林微则始终缩在后面，降低存在感。
进入宫门，换乘宫内软轿，又行了一段，方才抵达贤妃所居的玉芙宫外的御花园。
时值初夏，御花园内百花争艳，奇石罗列，曲水流觞，亭台楼阁掩映在繁花翠竹之中，极尽精巧奢华。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与贵女们身上的脂粉香气，混合成一种令人微醺的甜腻气息。
已有不少受邀的宗室女眷、勋贵千金到了，个个锦衣华服，珠环翠绕，三五成群，言笑晏晏，或赏花，或品茶，或低声私语，形成一个个流光溢彩的小圈子。她们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新来者，带着审视与衡量。
林萱一下轿，立刻调整出最得体的笑容，仪态万方地走向几个相熟的贵女圈，寒暄笑语，很快融入其中，仿佛她天生就该属于这里。
林微则跟在后面，脚步迟疑，眼神怯懦，仿佛被这阵仗吓到了，下意识地想寻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躲起来。她这身过于素净的打扮，在姹紫嫣红中显得格格不入，立刻引来了几道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
“哟，这不是永宁侯府的七小姐吗？今儿个怎么得空来了？”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夸张的惊讶响起。林微抬眼，是某个与张氏交好的伯爵府小姐，正用扇子掩着嘴，眼神里的讥诮毫不掩饰。
林微立刻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贤妃娘娘恩典……”
那小姐嗤笑一声，不再理她，转头与旁人说话去了。周围的低语声似乎更响了些，夹杂着隐约的“庶出”、“寒酸”等字眼。
林萱见状，心中更是畅快，却假意嗔怪道：“你们可别吓着我七妹妹，她胆子小。”语气里的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
林微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惶恐，悄悄退到一株繁茂的芍药花丛后，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示弱完成。降低预期，减少关注。” 她需要时间观察环境，锁定潜在威胁。
她目光快速扫视全场：
· 地形： 留意了最近的水池（荷花池，不远，水深未知）、假山（有凉亭，易设伏）、回廊（曲折，易发生“意外”碰撞）。
· 人员： 辨认出几位地位较高的王妃、郡王妃（根据服饰、仪仗判断），留意到贤妃娘娘尚未驾临。特别注意林萱及其交好贵女的动向，以及她们身边丫鬟婆子的眼神交流。
· 动线： 观察宫女侍从的行走路线，留意备用的更衣处、净房位置。
“陷阱可能设置点： 1. 饮食（宫女经手）；2. 引至偏僻处（假山后、回廊转角）；3. 制造推搡（人群密集处、水边）；4. 污损衣物（端茶递水时）。”她脑中飞速更新着威胁模型。
果然，宴会开始后不久，第一波试探就来了。
一名宫女端着茶点走过林微身边时，脚下似乎“不小心”绊了一下，手中的一盏蜜饯甜汤猛地向林微的衣袖泼来！
动作看似意外，角度却刁钻！
早有准备的林微，身体反应快过思维，脚下极其细微地一错步，身体看似因受惊而后仰，实则巧妙地让过了大部分汤汁，只有极少几点溅在了袖口不易察觉的侧面。同时，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恰到好处的惊呼，吸引了附近几道目光。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宫女连忙跪下请罪，脸色惶恐。
林萱立刻看过来，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语气带着责备，眼底却有一丝失望闪过。
林微连忙摆手，声音带着惊慌和宽容：“没……没事……不碍事的……姐姐快起来……”她甚至拿出自己的旧帕子（提前备好）去擦宫女的衣袖，表现得比对方还慌乱失措。
一场小风波迅速平息。林微的袖口留下一点不明显的水渍，无伤大雅。“第一关，过。试探性攻击，未使用强效药物。”
稍后，一位与林萱交好的贵女“热情”地邀请林微一起去假山后的凉亭赏景，说那边有几株罕见的绿牡丹。林微立刻露出向往又胆怯的神色，支吾着说：“我……我有些头晕，想在这里歇歇……姐姐们去吧……”成功推脱。
“第二关，过。孤立目标失败。”
宴会进行到一半，贤妃娘娘驾临，众人起身参拜。林微混在人群中，依样画葫芦，动作略显笨拙生疏，毫不显眼。
贤妃娘娘看起来三十许人，容貌端丽，气质雍容，笑容温和，但眼神深处带着久居深宫的精明与疏离。她说了些场面话，勉励众女，目光在几位家世显赫的贵女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掠过林微时，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赐座后，宫娥们奉上新的茶点。林微注意到，给她上茶的那个宫女，手指在杯托下方极快地做了一个小动作。若非她全程高度警惕，根本不可能发现。
“来了。正式攻击。”
林微端起茶盏，指尖感受到杯壁一丝不正常的微热（某些药物遇热加速挥发？）。她假意要喝，宽大的袖口垂下，恰好“不小心”轻轻碰了一下身旁一位正在与旁人说话、性子似乎有些急躁的侯府千金的胳膊。
那千金吓了一跳，手一抖，自己盏中的茶水泼出来少许，溅湿了衣襟。
“哎呀！”她低呼一声，面露不悦。
林微立刻放下茶盏，惊慌失措地连声道歉，拿出自己的帕子要帮她擦拭，动作笨拙，反而差点碰倒对方的茶盏，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那位千金身上。
那位千金没好气地瞪了林微一眼，但也不好发作，在丫鬟的陪伴下悻悻离席去更衣。
林微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脸色发白，仿佛吓坏了。那盏被动过手脚的茶，被她“遗忘”在了案几上，很快被宫女收走。
“第三关，过。下毒（或下药）失败。”
林萱在一旁看得暗恨，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个蠢货！运气真好！”
接连失手，让暗中操作的人有些焦躁。贤妃娘娘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微微蹙了下眉。
时机差不多了。林微决定，不能总是被动防御，该“主动”一点，引蛇出洞了。
她悄悄对一直紧张关注着她的春桃使了个眼色（示意按计划行事），然后自己站起身，脸上带着些许内急的窘迫和羞涩，低声向旁边一位面相和善的王府老嬷嬷询问净房的方向。
老嬷嬷指了路。林微道谢后，低着头，沿着回廊慢慢向那边走去。她选择的路线，恰好会经过一段人较少、靠近荷花池的回廊。
果然，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两个衣着体面、看似是某家高门丫鬟的女子快步跟了上来，一左一右，看似也要去净房，却隐隐形成了包夹之势。
林微心跳加速，但步伐不变，甚至显得有些迟钝。
走到回廊转角，前方视野开阔，右边是荷花池，左边是竹林。此处恰好无人。
就在这时，左边那个丫鬟突然“哎哟”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向林微撞来！力道之大，显然是蓄谋已久，目的就是要将她撞出栏杆，落入旁边的荷花池！
与此同时，右边那个丫鬟也配合地发出惊呼，看似要伸手来拉，实则挡住了林微可能的退路！
电光火石间！
林微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僵在原地！就在那丫鬟即将撞上她的瞬间，她的身体以一个极其微小、几乎无法察觉的角度侧了一下，脚下仿佛绊到了什么（实则是她提前用脚尖勾了一下廊柱底部一块略微松动的石板边缘），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侧后方“惊慌”地跳了一小步！
就是这一小步，巧妙地让过了那丫鬟全力撞来的主要力道，使得那丫鬟收势不及，反而被林微这“意外”的一躲带偏了重心！
“啊——！”一声真正的、充满惊恐的尖叫响起！
只见那撞人的丫鬟非但没有撞到林微，反而因为用力过猛、目标突然闪避，整个人收不住势，踉跄着猛地向前扑去！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响起！水花四溅！
那丫鬟竟自己冲破了栏杆，一头栽进了荷花池里！
“救命！救命啊！我不会水！”丫鬟在浑浊的池水里疯狂扑腾，尖叫连连，狼狈不堪。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旁边的另一个丫鬟完全懵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在水里挣扎的同伴，又看看一脸“惊魂未定”、吓得靠在廊柱上瑟瑟发抖、仿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林微。
这边的动静立刻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
“怎么回事？！”
“有人落水了！”
“快！快救人！”
惊呼声、脚步声瞬间涌来！贤妃娘娘也被惊动，蹙眉看来。
林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看得分明，那落水的丫鬟，分明是她母亲安排好的人！怎么会……怎么会自己掉下去了？！那个贱婢怎么就那么巧躲开了？！
林微则趁着众人注意力都被落水者吸引的混乱瞬间，手指极其隐蔽地在袖中一动，将一枚极小的、之前从地上拾起的、边缘尖锐的石子，弹射到了那个呆若木鸡的、同伙丫鬟的膝弯处！
那丫鬟膝窝一痛，“哎哟”一声，身体一软，下意识向前一扑，手忙脚乱中，竟一把抓住了身旁一位闻声赶来的、衣着华丽的郡王妃的衣袖！
“刺啦——”一声脆响！郡王妃那华贵的云锦衣袖竟被扯破了一道口子！
“放肆！”郡王妃身边的嬷嬷厉声呵斥！
那丫鬟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妃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
场面一片混乱！落水者被七手八脚捞起，浑身湿透，瑟瑟发抖，惊魂未定。郡王妃脸色铁青，看着自己被扯坏的衣袖。贤妃娘娘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林微则依旧靠在廊柱边，脸色苍白，眼圈泛红，身体微微发抖，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喃喃道：“……吓死我了……她……她突然就滑倒了……差点撞到我……怎么就掉下去了……”语气无辜又后怕。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聚焦在了那两个行为“失常”、一个落水一个冲撞王妃的丫鬟身上！阴谋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林萱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贤妃娘娘目光冰冷地扫过全场，尤其在林萱和那两个丫鬟身上停留片刻，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这两人带下去！好好查问！惊扰众位，是本宫疏忽了。宴会继续。”
她深深看了一眼看似受惊过度、楚楚可怜的林微，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反击成功。首战告捷。” 林微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