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文艺汇演（下）（2/2）

然而，在一片哄笑和尴尬中，当他的目光扫过台上那些少年们因为用力而泛红的脸颊、额角晶莹的汗珠、以及那双双虽然跳着“不着调”的舞蹈却依旧明亮专注的眼睛时，心里某个角落，却又莫名地软了一下。

算了算了，孩子们开心就好……至少，他们很认真，很投入……吧？

老李在心里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届学生，真是他带过的最“惊喜”的一届。

终于，音乐声停，他们的舞蹈在最后一个定点动作中结束。

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以及更多压抑不住的、善意的哄笑和议论。

谢怀蝶保持着结束动作的姿势，感觉脸上的热度能煎鸡蛋。

刚才在台上跳的时候，被音乐和灯光包裹着，还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有点沉浸其中。可这一停下，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台下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那些笑声和窃窃私语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完了，真彻底完了。 他在心里哀嚎。

好不容易维持了几个月的“安分守己”形象，一觉回到解放前了！这下全校都知道高三（三）班有六个跳社会摇的“人才”了！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跟着队伍走下舞台，感觉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尊严上。

更让他无语的是，旁边那个姓许名知夏的、疑似大型犬成精的家伙，一下台就试图把自己高大的身躯缩起来，飞快地挪到他身后，用他当掩体，显然也是觉得没脸见人。(因为高冷形象碎了一地。)

而另一边，画风则完全不同。

林言卿一下台，第一件事就是面无表情但眼神执着地看向祁余：“舞蹈已经结束。按照约定，我的书包可以还我了吗？” 这位学委显然更在意自己被“扣押”的精神食粮。

而祁余还沉浸在表演完的兴奋中，闻言嘿嘿一笑，耍起了无赖：“急什么？文艺汇演这不还没完全结束吗？等所有节目都完了，回教室再说！”

林言卿沉默了两秒，清晰地指控：“你骗我。”

“我又没说跳完舞立刻就还你！只说了‘好好跳’就还，又没规定具体时间！”祁余理直气壮。

林言卿：“……”

谢怀蝶看着这鸡飞狗跳、各怀心思的场面，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那个还试图把自己藏在他背后的“大型犬”。

许知夏低着头，碎发遮住了点眼睛，一副“我没脸见人了”的鸵鸟姿态。

谢怀蝶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羞耻和尴尬忽然就散了大半，反而有点想笑。

他伸出手，轻轻拽了拽许知夏的袖子，声音带着点无奈，又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哥。别躲了。” 他顿了顿，看着许知夏微微抬起的、带着点窘迫的眼睛，语气变得肯定，“就这么一次，丢不了脸。而且……要丢也是大家一起丢，谁也别笑话谁。”

“不行。”许知夏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背后传来，拒绝得干脆，手臂甚至更收紧了些，将谢怀蝶的校服外套攥出了褶皱。

他也不知道是真害羞到了极点，还是只想借着这个由头，在全校师生的“见证”下，宣示一下他那不容置疑的主权。

毕竟，高二那场轰轰烈烈的cp贴吧早已让他们全校皆知，但时不时地巩固一下“产权归属”，总归不是坏事。

谢怀蝶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温度和那点不易察觉的执拗，心里那点无奈彻底化成了纵容的暖流。

他拿这副样子的许知夏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由着他去：“行吧行吧，那你就在我身后待着吧。”

“好。”身后传来一声得逞般的回应。

于是，在返回自己班级区域的路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引人注目的景象：

学委林言卿还在对祁余进行无声的眼神谴责，试图追回自己被“绑架”的书包。

两个女生繁若和琳熙则兴奋地凑在一起复盘刚才表演的“炸场”效果（尽管台下反应复杂，但在她们心里就是成功了！）。

而队伍的“领头羊”谢怀蝶，则像个无奈又尽责的“老母鸡”，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只把脸埋在他背后、只露出一点黑发的“大型鸡崽”许知夏，完美复刻了童年游戏“老鹰抓小鸡”里的经典队形。

六人就这么顶着各种目光，神色各异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区。

谢怀蝶坐下的时候，身后那人才像是终于汲取够了勇气（或者炫耀够了），慢吞吞地从他背后挪出来，挨着他坐下。

谢怀蝶侧头看着他这副难得一见的、带着点孩子气的别扭模样，忍不住低声笑了“哥。你真幼稚。”

许知夏抬眼看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漾着水光，竟真的流露出一丝类似于委屈的情绪，轻声反问：“那你嫌弃我吗？”

“不嫌弃。”谢怀蝶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语气变得认真而温柔，“你保护了我这么多次，从小到大。我偶尔……护你一次，也不是不行。”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许知夏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匣子。

那点残存的窘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全然接纳和纵容的巨大满足感。(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的话，此刻一定已经摇成了螺旋桨，快要带着他起飞了。)

许知夏开心了，虽然脸上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眼底细碎的光和微微上扬的嘴角，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雀跃。

六人坐下，将目光投向舞台，继续观看其他班级的表演。

然而，台上的音乐歌声、台下的欢呼掌声，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谢怀蝶觉得，他旁边这个人那双只映着他倒影的眼睛，比这舞台上的一切都要好看。

即使这是一年一度最热闹的文艺汇演，在他眼里，也不及身边人一个细微的表情来得生动。

两人也没怎么认真听接下来的节目，就那样肩并肩坐着，偶尔低声交换一两句耳语，许知夏的手自然地搭在谢怀蝶的椅背上，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谢怀蝶则微微向他倾斜着身体。

他们沉浸在只有彼此的小世界里，旁若无人地散发着一种名为“热恋”的气息，无声地秀着恩爱，直到汇演结束。

散场时，许知夏自然地帮谢怀蝶搬起椅子，随着人流朝教学楼走去。

文艺汇演的狂欢就此落幕。

后面等待他们的，是依旧繁重、需要全力以赴的高三复习生涯。日子会重新被试卷和讲义填满，仿佛那段穿着“战袍”在舞台上“摇”掉的时光只是一个短暂而绚丽的梦。

但或许很多年后，当他们在人生的不同节点回想起今天这一幕——想起那令人脚趾抠地的舞蹈，想起祁余的耍赖，想起林言卿的执着，想起繁若和琳熙的兴奋，想起那个躲在他身后、耳根通红的许知夏，以及自己当时那份无奈又纵容的心情——他们依然会觉得脸颊发烫，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但更多的，一定是那份独属于青春的、莽撞又热烈、真实而鲜活的回忆。它如同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永远闪烁在名为“那年高三”的银河里，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