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生死一瞬，薪火燎原（1/2）

一、古井溶洞·以身承劫

指尖与碎片碰撞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拉长至无限。

陆然看到的世界，分裂成截然不同的两面。

左眼所见：黑色晶石碎片在他指尖浩然气的冲击下，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内部暗红血丝如垂死挣扎的毒蛇般扭动、崩断。碎片发出的恐怖吸力骤然停滞，溶洞内被扭曲的光线与空气猛地回弹，发出沉闷的爆鸣。

右眼所见：一股凝练到极致的灰黑色气息，如剧毒之龙，顺着他的指尖、经脉、血脉逆流而上！所过之处，血肉枯萎，骨骼发黑，生机被无情吞噬。那是“冥渊之种”碎片濒临毁灭前的最后反噬——凝聚了冥渊本源的死寂与怨恨，誓要将毁灭者一同拖入永恒的虚无。

“陆然——！”

严锋的怒吼变得遥远模糊。陆然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正在迅速冰冷，意识如风中残烛摇曳。冥气侵蚀的不只是肉身，更在疯狂冲击他的神魂，无数怨毒的嘶吼与绝望的幻象在脑海中炸开：被活祭的孩童、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骸、饥荒中易子而食的惨状……那是冥渊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负面记忆洪流。

“放弃吧……”

“归于永恒的死寂……”

“人间皆苦，何必挣扎……”

诱惑的低语与恶毒的诅咒交织，试图瓦解他最后的意志。

陆然七窍开始渗出黑血，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灰黑色纹路。但他的眼神，却在逐渐涣散中，忽然定住。

他想起了临川镇破庙里那碗残粥的温度，想起了李家孩童苏醒时清澈的眼睛，想起了济世堂外百姓们自发送来的干粮与野花，想起了秦红袖说“此人与那些修士不同”时的认真表情，想起了小蝉捧来药囊时微红的眼眶，想起了苏晚晴转身前那句“持我玉牌，上玉京山”……

这些片段，这些微小的、属于“人”的温度与光，在冥渊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中，如一颗颗星辰亮起。

“我修的是人间道……”

他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某种不可动摇的坚定：

“力量……源于众生……”

几乎就在他念出这句话的瞬间——

溶洞之外，葬尸谷上空，那些被苏晚晴月华净化的怨魂，那些刚刚解脱、即将消散于天地的纯净执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们没有立刻消散，而是齐齐转向古井方向，虚化的面容上流露出柔和的光。

更远的地方，平海郡城内。无数沉睡的百姓梦中，莫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清瘦身影，在黑暗中持灯而行。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种源自本能的感激与祈愿，化作无形的心念，丝丝缕缕汇聚，穿透灰霾，跨越空间，涌向那个正在与冥渊死气抗争的身影。

济世堂后院，林小蝉忽然从浅眠中惊醒，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赤脚跑出房门，望向葬尸谷方向，泪流满面：“师父……”

侯府别院，正在打坐调息的秦红袖猛地睁开眼，握住长枪的手青筋暴起。

郡守府书房，崔琰对着铜镜中太傅传来的冰冷密文，忽然一把将铜镜扫落在地，对着窗外黑暗深深一揖。

镇远侯府亲军阵前，每一个士兵都感觉到胸口微微发热——那是他们曾接受过陆然义诊、或家人被救治后，心中埋下的感念。

星星之火，自万丈红尘中燃起，虽微渺，却在汇聚！

古井溶洞内。

陆然即将彻底沉寂的心田中，那株代表“人间道”根基的金色嫩苗，原本在冥气侵蚀下叶片枯黄、主干发黑，此刻却猛然一震！

无数细微到几乎不可见、却温暖纯粹的金色光点，穿透溶洞岩壁、穿透冥气封锁，如百川归海，涌入他的心田，注入那株嫩苗！

枯黄的叶片重新舒展，染上璀璨的金边！

主干上的黑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玉般的温润光泽！

嫩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拔高，生出新的枝桠，顶端甚至结出一朵含苞待放的金色花蕾！

“这是……愿力回馈？不，不只是回馈……”严锋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感觉到陆然身上原本急速衰败的气息，突然止住，并且开始反向攀升！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不霸道，不凌厉，却浩瀚、温暖、坚韧，充满了生的希望与人的执着。

“薪火相传……原来如此……”陆然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右眼中的灰黑色冥气依旧在疯狂肆虐，但左眼却亮起了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

他体内，新生的、更加精纯磅礴的浩然气，如苏醒的火山般爆发！不再是淡金色，而是宛如实质的赤金色火焰，自心田喷涌，席卷全身经脉，与入侵的冥气展开最激烈的绞杀！

“嗤嗤嗤——！”

他的身体成了战场。血肉不断被两股极端力量撕裂、修复、再撕裂。剧烈的痛苦让他的面容扭曲，但他嘴角却扯出一抹近乎狰狞的笑。

“冥渊……你的力量，源于死亡与掠夺。”

赤金色火焰顺着他与碎片接触的指尖，彻底灌入黑色晶石！

“而我的道……源于活着的人，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愿望！”

“咔嚓——嘣！！！”

冥渊之种碎片，终于不堪重负，在赤金色火焰的焚烧下，彻底炸裂成无数细小的黑色粉末！粉末尚未飘散，便被紧随其后的浩然气焰净化，化为虚无。

碎片核心处，一缕极细的暗红本源企图遁走，却被陆然左手虚抓——一朵赤金色火焰莲花凭空绽放，将其包裹、炼化，最终湮灭。

古井假眼，破！

“噗——！”陆然喷出一大口混合着黑色淤血与金色光点的血液，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地。他全身皮肤布满细密的裂痕，既有冥气侵蚀的黑色，也有浩然气过度爆发造成的灼伤，模样凄惨无比，但那双眼睛，却亮如晨星。

他成功摧毁了碎片，承受了反噬，却没有死。在众生愿力的支援下，他挺过来了，并且……他的“人间道”修为，在生死边缘、在愿力灌注下，产生了某种本质的跃迁。心田中的金色植株顶端，那朵花蕾微微颤动，似乎随时可能绽放。

“快服下！”严锋第一时间冲过来，将一瓶珍藏的保命灵丹尽数倒入陆然口中，同时运转灵力助他化开药力，稳定伤势。

鬼手与符师也围拢过来，看向陆然的目光充满了震撼与敬意。刚才那一刻，他们真切感受到了那股汇聚而来的、温暖而浩瀚的力量。那不是个人的伟力，而是无数平凡人微小信念的共鸣。

“时间……不多了。”陆然咳着血，挣扎站起，看向溶洞深处。守墓人留下的“阵心引”标记，此刻正散发出一缕微弱却清晰的金色波动，指向葬尸谷最中心的地底。

二、石山山腹·厚德载物

石山空洞内，战斗已至尾声，却更加惨烈。

四名侯府亲卫，两人倒在紫色苔藓的腐蚀液下，血肉模糊，生死不知。另外两人也浑身带伤，铠甲破损严重，却依旧死战不退，牢牢护在张一帖前方。

而张一帖，已至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