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墟:万界借命人(一、二)(2/2)

“镜中墟,命可租……”他用指尖抚摸镜背的篆字,笔画凹槽里还沾着些陈年的泥垢。他忽然想起黑衣人说的“轮回司”,想起雷劫子记忆里那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他试着像昨夜那样,集中精神盯着篆字。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奇怪的事发生了——原本暗沉的篆字突然泛起淡淡的红光,像被血浸过一样。他吓了一跳,手一松,铜镜掉在地上,红光瞬间消失了。

“怎么回事?”苏鉴捡起镜子,又试了一次。这次他故意想着苏棠被附身的样子,想着那黑影的狞笑,情绪一激动,篆字不仅发红,还隐隐透出热气,烫得他指尖发麻。

“难道……和情绪有关?”

他把铜镜放在桌上,找来块破布,蘸着水小心翼翼地擦拭镜背。擦到“墟”字时,布片突然被吸住了,像粘在胶水上。他用力一扯,布片碎了,镜背竟浮现出一行新的小字,是用同样的篆字写的:

“债已记,下借请叩三声。”

苏鉴的心跳漏了一拍。这镜子真的有灵!它不仅能借命,还会“记账”。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几道新添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心里泛起一阵寒意——三年阳寿,到底是从哪扣的?是扣掉未来的三年,还是从现在的日子里匀?

“哥?”

苏棠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你咋不睡?对着镜子发呆干啥?”

“没事,看看这镜子有没有坏。”苏鉴赶紧把铜镜收起来,“你感觉咋样?头还晕吗?”

“不晕了。”苏棠摇摇头,突然凑近他,小声说,“哥,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好多碎镜子在哭,它们说‘疼’,还说‘要回家’。”

苏鉴心里一紧:“碎镜子?”

“嗯,”苏棠点头,小手指着窗外,“它们还说,门快开了,在城外的……乱葬岗。”

乱葬岗在城西门外的荒坡上,埋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乞丐和病死的穷人,平时连狗都不去。苏鉴皱起眉,刚想追问,苏棠突然指着对面的墙,眼睛瞪得溜圆:“哥!你看!”

墙上原本贴着张发黄的年画,画的是胖娃娃抱鲤鱼。此刻年画突然变得透明,后面竟透出片星空——不是凡界的星空,那些星星大得吓人,有的发着蓝绿色的光,有的像齿轮一样在转,还有的星星周围缠着银色的雾气,像一条条飘带。

“那是什么?”苏棠拉着他的袖子,声音发颤。

苏鉴也看呆了。他在乡下见过无数次星空,却从没见过这样的——那些星星的排列方式根本不符合天象,倒像是……某种符号。他想起雷劫子记忆里的青云宗,想起那些会飞的剑,心里冒出个荒诞的念头:这会不会是其他世界的星空?

星空只持续了一眨眼的功夫,年画恢复了原样,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苏棠揉了揉眼睛,疑惑地说:“我看错了吗?”

“没有,哥也看见了。”苏鉴搂紧妹妹,“别怕,有哥在。”

他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乱葬岗、碎镜子、其他世界的星空……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他隐隐觉得它们之间有联系,却串不起来。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闪电疤痕,疤痕又开始发烫,这次烫得很有规律,像在敲某种暗号。

“叩三声……”他想起镜背新浮现的字,“下借请叩三声……”

难道还能再借?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下去了。昨夜那三年阳寿的代价已经显现,他不敢再赌。可苏棠的梦,墙上的星空,还有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他有种预感,事情还没完,那个黑影,还有那个轮回司,绝不会善罢甘休。

天快亮时,苏鉴打了个盹。梦里他又回到了青云宗,雷劫子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他看见那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举起镜子,镜子里喷出的黑火瞬间吞噬了整个山门,听见雷劫子在他耳边嘶吼:“守住镜子!不能让他们拿到碎片!”

他猛地惊醒,冷汗湿透了褂子。窗外传来鸡叫声,新的一天开始了,可他知道,自己的日子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从怀里掏出铜镜,对着晨光看。镜背的篆字安安静静,没有发红,也没有发烫。但他能感觉到,镜子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像座沉睡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

“哥,我饿了。”苏棠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等着,哥去买吃的。”苏鉴把铜镜藏进床板的夹缝里,用稻草盖好。他摸了摸怀里仅有的两个铜板,那是他昨天没舍得花的药钱。

出门时,他特意绕到当铺后巷。王胖子倒在巷口,胸口插着把匕首,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经没气了。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那辆乌木马车还停在当铺门口,像口黑色的棺材。

苏鉴的心脏像被攥住了。王胖子知道些什么,所以他死了。下一个会是谁?

他不敢多看,加快脚步往早点摊走。路过布店时,他无意中瞥见橱窗里的镜子,镜子里的他头发似乎白了几根,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些——三年阳寿,原来是这么扣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这个才二十岁的自己,好像已经提前经历了沧桑。

“买两个馒头。”他把铜板递给摊主。

摊主接过铜板,看了他一眼,奇怪地说:“小伙子,你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咋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苏鉴的心沉了下去,接过馒头转身就走。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那面青铜镜,那个镜中墟,已经像条毒蛇,缠上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