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雷霆初响(2/2)
“你疯了?!”赵守诚抓住他胳膊,“你是团长!”
“正因为我是团长。”陈锐挣脱开,抓起一个防毒面具就冲出指挥所。
警卫员赶紧跟上。---
前沿阵地上,情况比想象的还糟。
毒气虽然浓度不高,但许多战士没有防护,眼睛红肿流泪,剧烈咳嗽。更要命的是恐慌在蔓延——对未知的恐惧往往比子弹更致命。
陈锐戴着面具,声音透过橡胶变得沉闷:“所有人听令!中毒轻的,用尿浸湿毛巾捂住脸!重的,抬到上风处!机枪手,给我压制那个侧射火力点!”
团长的到来稳住了阵脚。
陈锐趴在弹坑里,仔细观察那个侧射火力点。那是用水泥浇筑的半地下工事,只露出三个射击孔,普通炮火很难击中。
“把三号迫击炮给我拖过来!”他喊道。
几名战士冒着弹雨,将一门迫击炮拖到前沿。这是种危险的用法——迫击炮平射,但眼下顾不上了。
陈锐亲自调整角度。没有瞄准具,他用手比划着估算。“装药减半,高爆弹。”
炮弹入膛。
“放!”
炮弹贴着地面飞出去,在射击孔前五米处爆炸。没中。
“角度再低半度,装药不变。”
第二发。这次炮弹直接钻进了中间的射击孔。闷响从工事内部传来,那挺机枪哑火了。
“好!”周围战士欢呼。
但剩下两个射击孔还在喷火。
时间不等人。天越来越亮,中心炮楼的日军已经开始用步兵炮轰击我军的交通壕。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爬了过来。是刘春生,脸上套着个简陋的防毒面具——其实就是个铁皮罐子,前面镶了块玻璃,后面接根管子通到怀里的过滤罐。
“团长!我有办法!”少年喊着,从木箱里掏出几个圆滚滚的东西。
那是兵工厂试验中的“烟雾发生罐”。原理很简单:硝酸钾加糖,点燃后产生浓烟。本来是给突围部队用的。
“给我三个突击手!”刘春生眼睛发亮,“我们爬到侧面,用烟雾封住射击孔视野,爆破组就能上!”
陈锐盯着他看了两秒。“好。二班长,你带两个人跟春生去。”
四个身影消失在晨雾和硝烟中。
五分钟后,侧射火力点侧面升起三股浓烈的白烟。烟雾顺风飘向射击孔,日军的机枪顿时失去目标,只能盲目扫射。
“爆破组,上!”
这次没有阻碍。炸药包贴在碉堡底座,轰然巨响。
第四座碉堡攻克。---
上午七点,只剩下中心炮楼和最后一座卫星碉堡。
这座碉堡最坚固,墙体厚达一米二,而且是双层结构。爆破组两次冲锋都被击退,伤亡了十几人。
陈锐红着眼睛。他知道必须尽快解决,否则等日军航空兵来了,整个攻势都可能失败。
“把所有‘飞雷’集中过来。”
“飞雷”——兵工厂的另一个杰作。用汽油桶做发射管,内置黑火药推进剂,能将三十公斤的炸药包抛射到三百米外。精度极差,但威力惊人。
六具“飞雷”被推到前沿,距离碉堡二百五十米。
“齐射!”
沉闷的轰鸣声中,六个巨大的炸药包划着高高的抛物线砸向碉堡。有三个落在目标附近,有两个飞过头,有一个落得太近,险些炸到自己人。
但命中的那三个足够了。
惊天动地的爆炸。不是一声,是三声几乎重叠的巨响。大地在颤抖,碉堡像被巨人用重锤砸中,整个上半层轰然坍塌,砖石如瀑布般滑落。
烟尘散去后,碉堡只剩下一半,像个被啃掉脑袋的怪兽。
突击队冲上去时,几乎没遇到抵抗。幸存的日军大多被震死或掩埋在废墟下。
至此,五座卫星碉堡全部攻克。
但代价惨重。清点伤亡,牺牲八十七人,重伤一百二十多人,其中过半是中毒。突击队骨干损失三分之一。
陈锐站在废墟上,看着担架队将伤员一个个抬下去。有个年轻的战士腹部中弹,肠子都流出来了,却还紧紧攥着一面红旗。卫生员拼命按压伤口,血还是从指缝里涌出来。
“坚持住!马上就到救护所了!”卫生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战士嘴唇动了动,眼睛望向陈锐的方向,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来。手松开了,红旗落在血泊里。
陈锐弯腰捡起旗,紧紧攥在手里。旗角有个名字,用针线绣的:王铁柱。十七岁,平定县人,参军八个月。
赵守诚走到他身边,沉默良久,才说:“第五座碉堡里发现了这个。”他递过来一本日军的战斗日志。
陈锐翻开。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昨天,字迹潦草:
“……八路军使用的新型爆破武器,威力远超以往。上层命令必须死守至月底,届时将有新式特种弹药配发……”
“特种弹药。”陈锐重复这个词,心头蒙上阴影。他想起了柳林镇文件中提到的“新式弹药”,想起了湘江边、长征路上那些牺牲的战友。战争永远在升级,永远在比谁更狠。
“团长!”通讯兵跑过来,“军区急电!”
电报很简单:你部务必于今日攻克主炮楼。据悉,日军正从保定方向调集一个战车中队和一个步兵大队增援,预计明日黄昏抵达三岔口区域。若不能在此前结束战斗,速撤。
陈锐和赵守诚对视一眼。
“不能撤。”陈锐说,“撤了,这八十多个同志就白死了。撤了,鬼子会把这里修得更坚固。”
“但战士们都打累了,弹药也消耗大半。”
“所以得用巧劲。”陈锐望向那座孤零零的中心炮楼。炮楼顶层的膏药旗还在飘,但已经能看出守军的慌乱——射击频率明显下降,炮弹落点也开始散乱。
“老赵,你组织政治攻势,喊话劝降伪军。我亲自带工兵,挖到炮楼底下。”
“你要用坑道爆破?”
“对。既然强攻伤亡大,咱们就把整个炮楼送上天。”陈锐眼神冷厉,“让‘少年班’把所有剩余炸药集中起来,我要不少于五百公斤。”
“五百公斤?!那会把半个炮楼掀翻!”
“就是要掀翻。”陈锐转身走向工兵连的集结地,“告诉同志们,今天日落之前,我要让三岔口再也没有日军的旗子。”
他的背影在硝烟中有些模糊,但脚步坚定。
远处,主炮楼的机枪又响了起来,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更远处的地平线上,积雨云正在聚集,隐约有雷声滚动。
夏季的第一场雷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