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引蛇出洞(2/2)

陈锐没说话,只是盯着车队后面的山路。按照计划,孙大眼他们会在车队完全进入一线天时动手。

十点整,车队驶入窄路。

动手!”陈锐心里默念。

几乎同时,南侧山坡响起枪声!孙大眼他们开火了!

子弹像雨点一样射向车队。第一辆车被打爆了轮胎,歪在路中间。后面的车刹不住,撞在一起。鬼子兵跳下车,依托车辆还击。

一切都按剧本上演。可接下来,该出现的伏兵……却没出现。

陈锐心头一紧。难道鬼子改了计划?还是孙大眼他们暴露了?

正疑惑时,异变突生。

一线天北侧的山崖上,突然冒出大量人影!不是从预先判断的伏击位置,而是更靠后的地方!至少两百多鬼子,正从陡坡上快速滑下,直扑孙大眼他们的侧翼!

“坏了!”赵守诚脸色变了,“鬼子伏兵换位置了!”

陈锐也看出来了。鬼子比他们想的更狡猾——伏兵不在最容易藏身的地方,而是在更难攀登但更隐蔽的位置。这样一来,孙大眼他们完全暴露在火力之下。

望远镜里,能看见孙大眼他们正在拼命还击。但两面受敌,地形又不利,很快就被压制住了。

“主力,出击!”陈锐嘶吼。

不能再按原计划迂回了。现在必须正面强攻,救出孙大眼他们。

四百人从密林中冲出,像一股洪流,扑向一线天北侧的鬼子伏兵。枪声、爆炸声、喊杀声瞬间响成一片。

鬼子显然没料到还有一支主力部队。他们原以为能轻松吃掉孙大眼的小分队,没想到背后杀出这么多人。一时间阵脚大乱。

但鬼子毕竟是精锐。混乱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就迅速组织起防御。机枪架起来,掷弹筒开始发射。

冲锋的部队被压制在一片开阔地上。子弹打在土里,溅起一串串烟尘。不断有人中弹倒下。

“炮兵!”陈锐吼,“把炮架起来!”

两门迫击炮被紧急架设。刘春生和另一个炮兵手快速调整。他们没时间慢慢瞄准,只能凭经验估算。

“放!”

炮弹呼啸而出,落在鬼子阵地上。爆炸掀翻了几个鬼子,但没造成太大伤亡——鬼子很聪明,散得很开。

继续!别停!”

炮弹一发接一发。刘春生手很稳,装填、发射、再装填。烟熏得他睁不开眼,耳朵也被震得嗡嗡响,但他没停。

终于,有一发炮弹落在鬼子机枪阵地附近。虽然没直接命中,但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机枪手。那挺机枪哑火了。

“冲啊!”部队抓住机会,再次发起冲锋。

这次突破了防线。战士们冲进鬼子阵地,展开白刃战。刺刀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混在一起。

陈锐也冲了上去。他手里拿着支三八大盖,刺刀上滴着血。一个鬼子挺着刺刀冲过来,他侧身避开,反手一刀捅进对方肋下。温热的血喷了一身。

战斗很激烈。鬼子拼死抵抗,我军也杀红了眼。双方都不断有人倒下。

就在这时,一线天南侧传来更密集的枪声——是孙大眼他们,在绝境中发起了反冲锋!

两面夹击下,鬼子终于撑不住了。开始有人往后跑,然后越来越多。溃败像瘟疫一样蔓延。

“追!别让他们跑了!”赵守诚嘶吼。

部队开始追击。但陈锐喊住了:“停止追击!打扫战场,救人!”

他知道,穷寇莫追。何况这里地形复杂,万一还有伏兵就麻烦了。

战士们开始清理战场。鬼子的尸体横七竖八,血把土地都染红了。我军伤亡也不小,到处是伤员在呻吟。

陈锐找到孙大眼时,这个老兵正靠在一块石头上,胸口三个血洞,血还在往外冒。

“大眼!”陈锐冲过去。

孙大眼看见他,咧嘴笑了:“部长……我……我没怂……”

“我知道,我知道。”陈锐撕开衣服给他包扎,但血根本止不住。

“鬼子……换地方了……我大意了……”孙大眼喘着粗气,“差点……害了兄弟们……”

“你救了大家。”陈锐握紧他的手,“要不是你们拖住鬼子,主力也来不及。”

孙大眼眼神开始涣散。他望着天空,喃喃道:“天……真蓝……”

手松开了。

陈锐坐在他身边,很久没动。周围是打扫战场的战士,是伤员,是尸体。阳光很刺眼,照在血泊上,反射出诡异的光。

“部长。”刘春生走过来,手里拿着小本子,脸上全是黑灰,“记录……记好了。”

陈锐接过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炮弹落点、杀伤效果、暴露的问题……

“春生,”他忽然问,“你怕死吗?”

刘春生愣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怕。但沈老师说过,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没价值。”

陈锐拍拍他肩膀:“去帮忙救伤员吧。”

刘春生走了。陈锐站起身,环视战场。这一仗,赢了,但赢得惨烈。孙大眼的三十人小分队,活着回来的不到十个。主力也伤亡近百。

缴获倒是不错:五辆卡车基本完好,车上确实有弹药,还有粮食和药品。打死打伤鬼子估计有两百多。

可这代价……太大了。

“老陈,”赵守诚走过来,脸色凝重,“抓了个活的。”

是个鬼子电报员,腿上中弹,跑不了。很年轻,可能还不到二十岁,吓得浑身发抖。

“问出什么了?”

“他说,”赵守诚压低声音,“这次伏击,是冈崎亲自设计的。目的不只是消灭咱们的有生力量,更重要的是……试探咱们的炮兵实力。”

陈锐心头一沉:“他们知道了?”

“知道了大概。”赵守诚说,“这电报员说,上级严令,要搞清楚八路军的炮是从哪来的,有多少,精度如何。还提到一个词……‘清源’。”

“清源?”

“对。清水的清,源头的源。”赵守诚看着陈锐,“我估摸着,是要清查、清除咱们的军工来源。”

正说着,那个鬼子电报员突然挣扎着坐起来,用生硬的中文说:“还……还有……”

“说。”

“专家……要来。”电报员喘着气,“从北平……来专家……带机器……找……找你们造炮的地方……”

说完,他倒下去,没气了。

陈锐和赵守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寒意。

风从山谷吹过,卷着硝烟和血腥味。远处,一线天的山崖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像一张正在收拢的巨口。

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